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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,温溪从来没有想过今天会在这里遇见时景遇。

见到时景遇,她总会想起从前的那些事情。

现在的温溪已经不是温溪了,而是应该在墓园里躺着的阮夏。

重生这样的戏码,实在是不可思议,但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,她又不得不信。

那些关于阮夏的记忆,明明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,可是却能够那样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
也许,就是这样的执念无法消散,上天才给了她一个这样的机会,让她重生一次丽嘉吧。

重生在这位温家小姐身上也许是为了弥补上辈子的遗憾。

拥有了温溪的生活以后,阮夏才知道,原来世界上不止有她这样卑微低贱的人,还有温溪这样高贵幸福的人。

温溪是温家的独生女,是被父母从小宠到大的天之骄女,她有一张美丽的脸蛋,姣好的身材,她富有,还有爱她的父母,每一样都是她从前可望而不可即的。

从前的阮夏受尽委屈,却连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余地都没有,而现在,温溪想要为从前的自己讨回一个公道!

正想着,时景遇的身影从墓园里走了出来,他还是从前的模样,似乎她的离开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。

温溪自嘲一笑,是啊,那样卑微的阮夏,那样卑微的爱,从来也未曾被他看在眼里。

“走吧,去见宋于箫。”她收回眼神,终于淡淡开口。

对于宋于箫这个人,说来也实在是巧,宋于箫原来是A市宋家的小儿子,宋家跟温家一向交好。

前一阵子宋伯父五十大寿,温溪从楼梯上不慎摔了下去,要不是宋于箫,恐怕如今她就只能当一个植物人了。

不管是作为温溪还是作为当初的阮夏,她心里都是很感激这个人的。

起码,宋于箫是她短暂的生命中遇到的人里,为数不多的,肯对她好的人。

哪怕只有一点点暖意,她也觉得尤为可贵。

“叮叮叮……”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
温溪看了一眼,是温家助理打过来的,她按下了接听键:“事情办妥了?”

那头的助理恭敬开口:“小姐,您给的那份资料已经交给警察拿去技术科辨认了,确实是周瑶伪造的,帮助她伪造资料的人也已经招认,人证物证俱在,一定没有翻案的余地。只是……”

听助理语气有些犹豫,温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:“怎么了?”

“刚才霍家的人又打电话过来,说是明天晚上霍少想约您见一面。”

“不见。”温溪几乎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了。

时景遇之前跟周瑶在一起,连带着对周家也是百般维护,现在她先一步拿到了周瑶伪造的手术文件,他就急着想要拿回去,不是想袒护周家,袒护周瑶,还能是什么!

从前,他对自己就没有一点心软,她也不指望死后,他能给她一个公平,但是她得为自己要一个公平!

助理顿了顿,这才有些为难地开口:“可是……小姐,老先生最近想要发展旗下的酒店行业,正在跟霍家交涉,现在要是拂了霍家的面子是不是……不太好?”

温溪神色稍缓,咬了咬唇,然后才低低开口:“知道了,那就明天晚上。”

餐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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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到宋于箫的时候,天色已经一点点暗了下来,天边残阳如霞,染红一片。

宋于箫坐在靠窗的位置,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微微摇晃,余晖打在他的侧脸,镀上一层温暖的柔光。

他脱下白大褂,穿着一件高领毛衣外面一件长风衣看起来格外有型。

温溪看见他,冰冷的脸色稍柔,上前轻唤了一声:“于箫,不好意思,让你久等了吧?”

宋于箫转头看向她,眼中一亮,声音温柔:“没有,我也刚来。”

温溪在他跟前坐下:“今天医院下班挺早的,你这样的大忙人也居然有时间请我吃饭了。”

宋于箫放下手里的酒杯,不置可否的一笑:“你上次摔得厉害,这才康复没多久,你最近可是都没有去我那里检查,你确定是我忙,不是你太忙了?”

温溪这才想起来,刚醒过来那段时间,宋于箫可是花了不少心思,后来更是把她接到他工作的医院亲自照温,后来她出了院,还千叮万嘱让她及时去检查。

只是最近她忙着周瑶的事情,倒是把检查这事忘记了。

她不好意思地一笑:“忘记了,不过没关系我只是摔了一下,你别担心,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。”

宋于箫这才看了她一眼,神色严肃了起来:“你该不会真以为你当时真的只是自己摔了下去吧?”

这话问得温溪一愣:“什么意思?”

“你彻底昏迷之前明明跟我说有人推你,你一点也不记得了?”宋于箫眼中隐隐担忧。

温溪怔了怔,木然摇了摇头,她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宋于箫,而且是在医院里。

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宋于箫从手术台上将她救了过来,没想到自己是重生在温溪身上了,至于温溪以前的事情,她也只能听说,哪里还记得自己是被人推下来的。

宋于箫看着她反而笑了出来:“温溪,你跟从前一点也不一样了,倒像是换了一个人。”

温溪一愣,重生这种事情本来就已经匪夷所思了,要是让人知道还不让人觉得她是疯子。

她尴尬一笑,指了指自己的头:“也许是因为撞到了头,还没好全吧。”

“这样挺好的。”宋于箫笑了笑,“很可爱。”

“可爱……”温溪在心里暗暗咀嚼着这两个字,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她。

对于她而言,宋于箫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。

她自称为温溪以来,唯一一个跟她从前认识的人就只有宋于箫,虽然只是短暂的相识,这个人却像是她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一丝余光。

阮夏是上辈子的故事了,温溪却永远只能是温溪了。

“那个……你刚刚说我晕过去之前跟你说有人推我,那我有跟你说是谁吗?”温溪察觉到自己的分神,连忙回过神来岔开话题。

宋于箫看着她,点了点头,然后一脸认真道:“陈雅玲。”

陈雅玲!

温溪对这个名字有印象,陈雅玲是A市陈家的小女儿,陈家虽然没有温家财大气粗,可在A市也还算是有些脸面的。

而这个陈雅玲她也听说过,别的不出众,但是她喜欢宋于箫这是A市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。

难道从前的温溪是因为陈雅玲争风吃醋,所以……

温溪收回思绪,没再继续往下想,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宋于箫:“她肯定是误会些什么了,我……”

她想开口解释解释自己对宋于箫可没有那种意思的,但是怎么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。

宋于箫见她脸色微微泛红,忍不住一笑:“误会什么?”

温溪脸色一红,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下头吃了一口东西:“没什么。”

吃完饭,宋于箫送温溪回家。

车子停在别墅区门口,还没有进门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吵闹。

“霍少,瑶瑶是你女朋友啊,你不能这么对她啊!阮夏不过是个贱丫头,她怎么跟我的瑶瑶比,她不能坐牢,都是阮夏自己为了钱答应去做手术的,跟我们家瑶瑶无关!”

尖酸的声音传进耳畔,温溪从车上走了下来,果不其然,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霍家别墅门口的郑玉婷——那个她曾经以为是她母亲的女人!

本来她以为重生一次,很多东西都变了,有些事,有些人再也伤害不了自己了。

可是真的听到时,心脏还是一阵阵揪痛。

只因为她是阮夏,她的亲生父亲没有周瑶的父亲有钱,所以,她就活该被亲生母亲亲手抛弃,又被这个女人生下来的儿女亲手害死。

她的命也是命啊!都是她身上掉下的肉,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够为了周瑶苦苦哀求时景遇,却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死!

“唉,这做母亲的也着实太狠了!”跟着下车的宋于箫见状也忍不住开了口。

阮夏的这件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,恐怕没有几个不知道的,可他没想到,作为亲生母亲的郑玉婷竟从来没把自己女儿的性命当一回事。

想起那位叫阮夏的病人,他着实印象深刻,她像冬日凌风盛放的红梅,明明饱经风霜却倔强地立在枝头。

连活下去都艰难的人,却还想着给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师傅治病。

温溪深吸了一口气,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:“怎么?你认识这个人?”

宋于箫回过神来,微微点了点头:“你没看新闻吗?这个女人逼着自己患病的亲生女儿给自己后来生的儿子捐骨髓,后来女儿死了,她还不知悔改,现在还求着时景遇高抬贵手。”

温溪看着在夜风中吹得瑟瑟发抖的郑玉婷,眼中除了漠然,再没有其它任何情绪。

这一点痛苦比起她当时所承受的,又算什么?

“看了,如果有下辈子的话,希望她死去的那个女儿遇到一个好母亲。”温溪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。

话音刚落,对面别墅的门开了,两个保镖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。

“霍少说了,如果你肯跪在阮夏小姐面前忏悔,他就考虑放过周家一马。不然,就请你离开!”保镖冷冷道。

郑玉婷愣了一下,脸上缓缓露出狰狞的神色:“什么?让我给那个贱东西下跪?不可能!我是她妈,我想让她怎么样就怎么样,死了也是她的命!她就是活……唔……”

话还没有说完,两个保镖动手捂住了她的嘴,强行将人带出了别墅区。

温溪站在原地看着,直到郑玉婷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把视线挪回了对面时景遇住的别墅。

当时买下这栋别墅是温天成的意思,说是想跟霍家能有进一步的合作,现在能看到这一幕也着实让她心里痛快了那么一点点。

周瑶看来是讨不了好了,郑玉婷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。

只是她刚要收回眼神,对面别墅的阳台上跟着走出一个人影,她一眼认出来,正是时景遇。

两人远远对视了一眼,温溪看得并不真切,只一眼又收回眼神。

“咔哒——”身后的大门打开。

“小溪,你可算是回来了,我这都做好饭等你好久了!”一道温柔的女声在门后响起,“于箫也来了,正好,一起来吃晚饭!”

她回头看了一眼,正是温溪的母亲,这是个真正慈爱的母亲。

“妈。”她叫了一声,上前轻轻拥住。

哪里要等下辈子,温溪就是她的下辈子,她有新的家庭和新的人生。

清晨的风很舒爽,连着好几天的阳光也是格外灿烂。

温溪睡醒才下楼,就又看见了郑玉婷,她有些意外,不想这个女人居然还能跑到这里来。

“温总,我们周家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您,让您有这种误会,眼看着瑶瑶现在出了这种事情,被人陷害到这种地步,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您的呀!”

郑玉婷语气再没了以往的嚣张跋扈,听着倒是恳切。

温溪缓缓走上前,脸上的神情泛过一丝冷意。

看来郑玉婷是知道了周瑶这件事背后的推手也有她温家了,眼看现在是求时景遇不成,现在又来求温天成了。

不过,对于时景遇的态度,温溪还着实有些意外,本来以为时景遇还是会跟以往一样护着周瑶,没想到这一次不仅袖手旁观,还跟着她推了一把。

温天成是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,看着温和好说话,其实眼神毒辣,脾气强硬。

他脸上淡淡一笑,嘴上的话却是毫不留情:“这件事周小姐是不是被冤枉的恐怕你自己最清楚,本来我温家是不爱管这种闲事的,可这事是我女儿想要给那位阮夏小姐一个公道,我自然也是要听的。”

被忽然点名,温溪愣了一下,看到温天成的目光正往这边看,她才信步走上前。

“温小姐,我们家瑶瑶可是跟你无冤无仇,你可不能听信谣言呐,分明就是那个阮夏为了钱自己答应要动那个手术的!”郑玉婷忙起身上前,一脸焦急的解释道。

温溪眸光更冷了些,直直看向郑玉婷缓缓开口:“郑女士,听说死的那位也是你的亲生女儿,这么久以来,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后悔动容吗?虎毒尚且不食子,难道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不怕她来找你吗?”

郑玉婷看向她的眼睛,眼神几乎冷得要淬出冰来,她浑身的动作一滞,脸色骤然一白。

不知道为什么,看见温溪的时候,她总觉得心里一阵发毛,不由自主的一阵心虚。

“你…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,这件事跟瑶瑶没有关系,跟我更没有关系!”

温溪冷笑一声,这个女人,果然最爱的还是她自己,她不会为了周瑶牺牲自己,现在之所以忙着奔走,估计也是因为周家的生意受到了影响,她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才肯上门。

“既然跟你们没有关系,今天你又为什么要找上门来,难道你们没有做过的事情还有人能够栽赃给你们吗?法律自然会给你们一个公道!”

郑玉婷的脸色就更是难看了,她张了张嘴,一时却又找不到什么话能来反驳。

温溪也根本没有心情去搭理这个女人,当初她还是阮夏的时候,被郑玉婷母女逼到都要活不下去,最后只能被迫上了手术台。

那时候,郑玉婷又何曾想过心软,要放她一条生路,还不是生生要把她逼死才肯罢休?

想到从前的事情,她忍不住暗暗攥紧了手:“好了,郑女士,这里不欢迎你,请你离开!”

郑玉婷看了一眼温溪,又看了一眼温天成,心知今天是说不上话了,再呆在这里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。

她咬了咬牙,离开了这里。

等人离开,房间里一片寂静,温天成坐在沙发上,看了一眼面前的温溪。

他推了推眼镜,语气变得很严肃:“说吧,怎么回事?”

面对温天成,温溪心里是十分复杂的,温家两夫妇对于温溪这个女儿算是疼宠至极。

她是极不愿意骗这对夫妻的,可是……如果跟他们说实话,说他们的女儿当时摔下楼梯的时候摔死了,现在身体里住着的是另外一个灵魂……

想也不难想,夫妇两估计会以为她得了臆想症把她送进精神病院也有可能。

温溪深吸了一口气,只能对温天成说谎:“爸,我就是觉得那位死掉的阮夏小姐着实是太可怜了,碰巧我也姓温,我就想帮帮她。”

温天成一双眼睛盯着她看,看得她不由有些心虚。

也是,这个理由恐怕没有什么说服力,想来以前的温溪也不是个这样热心肠的人。

可是温天成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眼神,看来是不准备追问,最后也只是叮嘱道:“郑玉婷也是个出了名的疯女人,你也要自己小心一点。”

后面又问了几句她最近的身体状况,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。

温天成最近的工作有些忙,目前温家跟霍家的合作交流洽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,温溪虽然不愿意跟时景遇再扯上什么瓜葛,可终究也没说什么。

眼下周瑶的事情基本已经落定,只等着庭审量刑了。

如果事情顺利的话,周瑶八成是逃不过一个故意杀人罪的。

看着天色尚早,温溪自己先去看了一趟周瑶。

到拘留所的时候正好是中午,周瑶一身狼狈满脸沧桑的样子出现在温溪的视线之中,这是温溪没有想到的。

隔着一面玻璃窗,周瑶拿起电话第一句就是问她:“你是时景遇让你来看我笑话的?”

温溪眼中闪过一抹意外,看来,周瑶现在变成这个惨样,时景遇是出了一份力的。

想来也是可笑,那个男人在她活着的时候对她不屑一温,现在她死了,却好像又是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。

她看着周瑶面色枯黄的脸:“周瑶,当初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就应该想到,自己早晚会有这样一天吧。”

周瑶看着她,灰白的脸上一阵青红交错: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
温溪勾唇缓缓一笑:“这么快就忘了我了?你不是说看见我恶心吗?你不是说要让我很快连地下室都没得住吗?怎么现在你混到现在这个程度了?”

周瑶的身影显而易见的一僵,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不见。

她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,看着眼前的人瞳孔骤缩像是看见了鬼一样:“阮夏——”

温溪对她的反应丝毫不意外,面上也是出奇的平静:“周瑶,为了你所做的事情下地狱去吧!”

不管是现在的温溪还是从前的阮夏,她都从来不是一个圣母,没有一味原谅那些伤害自己的人的理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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