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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怎么办啊？需不需要……”

仇亦有点担忧，但刚说到一半就被孟砚辰挥手打断：“不用。”

她耸了耸肩：“没事，真觉得麻烦的话就会来找我吧。”

仇亦：“……然后呢？”

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孟砚辰顿了几秒，笑了笑：“然后什么，有本事就来弄死我。”

她语调轻快，整个人窝在椅子里，像懒洋洋的猫科动物，叫人分不清在讲玩笑还是真心话。

仇亦没纠结玩笑还是真心，神色认真地提醒她：“别提不吉利的字。我出门前请人算了一卦，要少说不利于运势的话。”

说着，他掏出手机，调出电子木鱼小程序，忧心忡忡地敲了几十下。

这什么科学玄学两手抓的严谨精神。

孟砚辰双手抱头，鸵鸟一样把自己塞进沙发深处长叹一声：“天——”

仇亦看她状态放松下来，也暗自松了口气。

他认识孟砚辰很久了，很了解她，也大致猜得出她想起了些什么。

他们十来岁在旧金山相识，在同一所中学。那时候仇亦跳级厉害年纪小，同一届没什么留学生，作为典型华人 nerd 被排挤、嘲笑是常事。第二年，孟砚辰从底特律转学过来，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。

从那以后，仇亦的生活里除了电脑，就是习惯性地跟着孟砚辰，这让他有安全感。

几年前，他跟孟砚辰在同一个地方工作，一家位于美西的安保公司巨头。他的工作内容跟现在一模一样，负责技术支持，在哪办公都行，但孟砚辰是行动组的，需要时常出外勤，长期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。

以至于她就算缺钱，也不想跟这行沾半点边了。

所以两个月前，仇亦接到孟砚辰电话，说答应他的提议时，他一度以为是电信诈骗。

确定是本人后，即使孟砚辰只愿意做点打杂镶边的活，仇亦也乐得接受了。

至于心意改变的原因，孟砚辰不说，他就不问。

“行，那再休息会儿我们就走？”

收回思绪，仇亦问道。

“我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。”

孟砚辰答非所问，慢悠悠道。

“你一直没问，我为什么突然答应你。鉴于以后很多事还得你帮忙，这事摊开来说比较好。”

她望着仇亦求知若渴的眼睛，陷入了回忆：“我遇到了个得罪过的人，他出现的地方，离我现在住的地儿不远。我得攒钱搬走，至少得少在附近打转。”

仇亦还在等这段回忆展开，没想到孟砚辰已经停下了。

仇亦：……

“就没了？得罪过什么人啊？”

孟砚辰摸了摸后脑勺；“无所谓，反正他认不出我。”

说着她从沙发椅里站起来，懒腰刚伸到一半，就听见客房铃响起。

“谁啊？”

仇亦接受到她目光示意，边走边问道，孟砚辰顺便把粉毛重新扣头上。

外面没有回音。

仇亦从猫眼往外看了眼，冲孟砚辰摇头，意思是不认识。

笃。

笃、笃。

三秒后，门铃又轻响规律的几声。

这敲门风格……

孟砚辰心里有不佳预感，走过去拨开仇亦往外看了眼，眉头一皱，抬手开了两颗上衣扣子，低声冲仇亦道：“去厕所待着，打开花洒。”

等仇亦被她动作吓得屁滚尿流滚进洗手间，她又准备了三十秒，才一把拉开了门。

即使邵里见惯大风大浪，看到面前的画面还是缄默了一秒，礼貌地别开了目光。

皱掉的、系错扣的水手服短上衣、花成一团糟的口红、脖颈的鲜红痕迹——

面前的年轻女人神情甜美而坦荡，完全没有半分要躲闪的意思，嗓音还带了丝沙哑。

“有事吗？”

“我想确认一下，您昨天到今天参加了应东玮先生的私人聚会，对吗？”

邵里很快恢复如常，推了推银边眼镜问道。

“对呀，怎么了，你是这阿 sir 啊？怎么查得到我房间号？”

孟砚辰昂了昂下巴，羽睫懒然一垂，像只无辜好奇、又一肚子坏水的小猫。

在得到回答之前，她又上前两步，眯着眼凑近了，歪头仔细观察着邵里，忽地眼睛一亮，从腰间抽出手机，灿烂笑开：“先生您有什么事要问，留个联系方式啊？微信电话 ins 邮箱都可以的。”

邵里被对方突然抛来的媚眼给干沉默了。

……没见过这么惊悚的媚眼，仿佛眼睛忽然抽筋，脱离小脑控制。

他嘴角微微抽了抽，才继续冷静道：“是的，应东玮先生出了点事，现在在医院。”

***

一天后，港岛，F 大。

夕阳肆意地烧遍半边天，承托夜色的月已悠闲挂上。

邵里从后门进了 F 大礼堂。此时捐款仪式早已接近尾声，只剩理事收尾的演讲，观众席前到中排坐得满满当当，光线也偏昏暗，聚光灯全打在台上。

在第一排正中位置上有个名牌，三个字：顾熙禾。

但这位置是空的。

往后要数至倒数第二排，最左边坐了个男人，跟他身旁中年人挺括的西装不同，他穿衣风格偏优雅休闲，bc 的素色绒衫面料柔软，深色西裤剪裁优秀，漂亮的骨架被妥帖包裹其中，修长的手搭在椅子把手上，手背淡青色经脉微突，指尖无声轻敲。

副校长一直满脸笑意地拉着他低声说话，理解他不想露面云云。

等副校长离开后，邵里才换到前一排，轻声又快速地汇报了紧急事务。

其中包括应东玮事件的处理，人现在情况怎么样，如何排除掉几个在场集聚人员等。只是接下来的进度也有点卡壳，邵里只能先移交当地警方。

电子版其实已经发过去了，但邵特助会假定刚下越洋航班的人没时间看。

“好，辛苦了。 ”

顾熙禾点头，轻声道。正好台上演讲结束，他悠悠鼓掌，停下后倾身，从邵里手中一沓资料里随意抽出一张。

“但有个小失误。”

他轻弹了下纸页，笑意静而淡。

邵里一愣，看向这张纸的右上方，年轻女人笑得甜美天真，左侧宋体五号字十分清晰。

吴俞姿，女，1996 年 7 月 21 号生，曾换过两个行业，目前是在职研究生……

邵里当然记得她，那个一天赶两场的水手服。

“如果资料从数据库里被篡改过，一切排除都没有意义。”

顾熙禾尾音落下时，大堂灯源正好尽数亮起。

光一落下，霎时照出慑人艳色。

深然华美，夺人眼目。

周围有人默默倒吸一口凉气，互相交换了个眼神。

“能骗到邵助，也挺少见的。”

顾熙禾笑笑，轻拍了下邵里的肩。

只是从后门离开时，男人将那张纸在掌心揉皱，顺手掷进了垃圾桶，笑意在转身的瞬间淡了下来。

笑意消散时，那锋利的美里便挟了点森然之意。

邵里在他身后轻出了一口气。

这森意才最接近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