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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这个世界上,总有些人注定是要相互亏欠的

  北城电视台为了给某档经济节目造势,专门约了顾亦深的个人访谈。

  为了深入了解顾亦深,负责人尽职尽责,通宵改稿,查了很多资料才勉强拼凑出顾亦深的传奇经历。

  顾亦深姓顾,北城连锁酒店世家顾家的顾。

  可这位顶着家喻户晓的姓氏,本该从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的天之骄子,却只是顾氏总裁顾予锡一段风流往事的产物,从出生起就是不可言说的笑柄。

  后来顾予锡开始沉迷酒色,弃顾家生意于不顾,其夫人夏涵又多年未能有孕,顾家的长辈为了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来稳定局势,终于想起多年不曾联系过的顾亦深。

  弱小的羊崽,最易控制。

  那年媒体爆出猛料,指明这孩子曾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,因走投无路才被一家孤儿院收养长大,这一八卦瞬间在北城引发轩然大波。

  有人骂他小小年纪心机颇深,有人笑他咎由自取不择手段。

  而那之后不久,顾亦深仿佛是为了证实他们的猜测,为了所谓的前途名利,甚至主动放弃高三学业,回到了不曾踏入的顾家。

  但没有人知道,那时刚满十八岁的他,面临的是怎样四方无解的死局。

  生母去世,生父不认,后妈不爱,且不被任何顾家的长辈看好。

  即便坐上了那个高位,也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轻贱傀儡。

  四年时间转瞬即逝,年末清算业务时,顾氏一个价值上亿的对外合作却突然出现了不可逆的严重问题。

  屋漏偏逢连夜雨,某知名探店博主接着爆料,顾氏最近刚开业不久,砸钱营销的高端网红酒店有非常明显的安全隐患,入住环境令人担忧。

  短短几日,视频播放量持续暴增,话题直接冲上热搜榜首。随之而来的是相关部门介入,审计部门查账,大量顾客要求退房退款。

  顾氏紧急停业整顿,公关部上下为此忙得焦头烂额。而在面对合作案时,员工却突然开始推卸责任,副总推给总监,总监推给部门经理,经理一股脑地推给主管。

  没靠山的小主管慌了,连夜加班凑在一起复盘。

  其中一个盯着某一季度的财务报表发呆,突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。

  他带着一批人打开核心财务办公室的大门,从堆积如山的财务报表中找出近三年的纸质文件,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对比核对。

  果然,大量细小的数据有被人为篡改的痕迹。

  丢了合作案只不过损失一个单子的资金,可财务报表稍微出点差错,动摇的,就是整个顾氏的根基。

  面对一堆不知从何处开始收拾的烂摊子,顾氏总裁顾予锡被紧急召回,花费一周时间将涉事人员仔仔细细彻查一遍,最后查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名字:顾亦深。

  他这位默默苟活多年的亲生儿子,在顾氏养精蓄锐拉拢多方势力,终于在这一刻展露出从未磨灭的野心,凭借一己之力,差点将顾氏推向了灭亡。

  同年,顾亦深带着丰厚的资源与人脉离开顾氏,开创全国连锁酒店品牌“温汀”,短短五年时间而已,竟使得顾氏的生意在北城再无往日一家独大的风光。

  云层低垂,天气微凉,接送轿车到达时,节目负责人也将这段传奇往事再次复习完毕,他心里默念阿弥陀佛,眼巴巴地迎接这位不可一世的矜贵公子。

  顾亦深今天身着考究的黑西装白衬衫,远远看去比传闻中还要年轻一些,眉间却有一股远超年龄的冷漠疏离感,下车时一双长腿又细又直,扎眼得很。

  负责人想起他还有一个很出名的称号——

  漂亮“死人脸”。

  但面前的“漂亮‘死人脸’”看上去似乎不急着走,他缓缓转过身,向车内伸出手。

  一只白皙、圆润的小手轻轻覆上去。

  负责人不由得露出些许惊讶,因为随之出现的,是一张过于活泼单纯的娇俏面容。

  “牵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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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顾亦深弯着腰,另一只手抵在车门上,用一贯冷淡的口吻提醒女孩。

  “别又撞到脑袋了。”

  说来,北城未出嫁的千金们最遗憾的,便是这样帅气多金的后起之秀不仅“英年早婚”,婚后也一直保持着零绯闻。

  顾亦深话很少,也不爱笑,但精致冷峻的五官在高清镜头下非常经得起细看。

  年轻观众都爱颜值,年长观众偏爱实力,而顾亦深难得两者兼具。

  “您相信爱情吗?”

  采访到一半,女主持人见顾亦深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,干脆自作主张,将话题引到众人关注的八卦情感上。

  她目光灼灼,一半为节目效果,一半为自己刚冒出的大胆私心。

  守在旁边的一众人瞬间脸色惨败,在摄像机捕捉不到的死角拼命向她挥手示意闭嘴。

  顾亦深的眼底稍显一丝冷意。

  他双手交叠,明显不悦,却还是配合道:“按理来说,我并不相信平淡的生活能诞生出世人眼中至死不渝的爱情。”

  周围死寂一片,连主持人都微微怔住。

  好多人都曾在背后嚼舌根,说他顾亦深在顾家隐忍近十年,好不容易成为人上人,到头来相伴一生的妻子却没有倾城脸蛋也没有傲人学历,寡淡得像一杯白开水,偏偏运气好,许了个衣食无忧的好婚姻。

  主持人终于慌了,她口不择言,胡乱地问出一个:“最……最后一个问题,您最近一次说谎是在什么时候?”

  顾亦深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缓缓抬眼。不远处,他的妻子明显不在状况之内,此刻正捧着一杯卡布奇诺,冲他咧嘴笑得很傻。

  只要喝到甜腻的饮品她就会露出很满足的笑容,真是非常好养活。

  “刚刚。”

  浅浅的不悦之意消失殆尽,他嘴角轻扬,眸中不自觉多了几分肉眼可见的柔和。

01

  2021年,北城。

  “现在是晚上八点三十五分,我,温从容,光荣且大爷地离家出走了。”

  温从容将手表揣进兜里,又低眸盯着地上那只专注舔毛的野猫,十分郑重地宣布。

  “我和我丈夫虽然才结婚一个月,但我们认识了十四年,按理来说,我们的关系应该坚不可摧、牢不可破。可为什么我们还是吵架了?”

  野猫比她更大爷,自然不会回话。

  温从容撇嘴,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子,继续道:“而且我出来这么久了,他居然还不来找我,实在是太狠心了。”

  三个小时前,温从容还站在某不知名漫画公司的主编办公室里挨批。

  “温狐狸,我们认识这么多年,我也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,我自问对你要求挺低的,从不求你能出人头地,走向发财致富之路。”

  身为编辑的周淼见温从容挨完批,立刻凑过去苦口婆心地规劝:“但凡你稍微努力一点,也不至于每个月都被主编叫去训话五次,比‘大姨妈’都来得勤。”

  其实温从容被训话的第一个月心情尤其低落,她反思好久,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比不上同期签约的其他画手。

  她回到工位,拿起数位笔时的眼神格外坚定,准备用一年时间逆天改命。

  一年后的今天,逆天改命之事暂且不谈,每个月五次的训话她倒是彻底习惯了。

  可话说回来,工作最看重的还是收益,她的漫画数据要是再这么难看下去,作品必定会面临被砍的风险。

  想到这一点,温从容深深叹了口气。

  一阵流畅的钢琴声响起。

  她一愣,伸手从包里掏出手机。

  温从容给其他人设置的来电铃声一律是欢快跳脱的《葫芦娃》主题曲,每当音乐响起都能震耳欲聋威慑八方。

  但唯独这文艺范的钢琴伴奏铃音是特殊的,它只属于一个人。

  她的丈夫,顾亦深。

  又名:今生的报应。

  温从容盯着手机屏幕,却迟迟没有接通。

  在此之前,顾亦深这厮一贯给她打电话的时间都处于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半之间,除了他的声音,听筒里也必定夹杂着高管们激烈的讨论,乍一听就像个烧开的热水壶,“咕噜咕噜”快要爆炸一样,要说的话也就那么几句:出差,酒局,不回家,记得锁门。

  温从容今年二十四岁,是个刚毕业不久,没什么人气的杂志漫画家。

  她口中无比“狠心”的丈夫叫顾亦深,二十七岁,是高端酒店“温汀”品牌的创始人。

  顾亦深游走于分分钟几千万的饭局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半时间是在各大城市的酒店和飞机上度过。

  而她由于灵感间歇性枯竭,经常被编辑强行按在工作室的小黑屋,对着桌前一沓空白稿纸发呆。

  如果单凭职业划分,他们的适配度实在低得过分。

  她认命地按下通话键,直入主题:“这次出差几天?”

  “你什么时候下班?”

  对方岔开话题。

  温从容没多想,回答道:“走路十分钟吧。”

  “好,早点回家,我做了红烧肉。”

  温从容的第一反应不是堂堂总裁居然亲自下厨,而是他这个大忙人现在居然在家。

  她的神情逐渐变得惊恐,甚至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亲自下厨,还是亲自下毒?

  顾亦深猜不到她的这些小九九,没等她回答,便漫不经心道:“十分钟后见。”

  挂了电话,温从容看向窗外不知何时昏暗下来的天空,独自默默地思考良久。

  作为职业漫画家,她甚至能脑补到那位本该坐在超大办公桌前,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高贵大总裁,此刻穿着围裙、拿着锅铲,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。

  见鬼了。

02

  提问:结婚一个月有什么不一样的体验?

  回答:毫无体验感。

  不过当初拿到红本本的那一刻,温从容内心还是非常激动的,从民政局出来时只觉空气分外新鲜,连天空都变蓝不少。

  可当她故作娇羞,正要询问身边这位新郎官要不要和可爱的妻子一起共进午餐时,淡定的新郎官却已经被一通紧急电话叫去公司开会了。

  总结下来:工作爱他,他爱工作,而夹在他们之间的自己莫名像个第三者。

  温从容清楚地记得,当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,顾亦深左耳戴上蓝牙耳机,一手拉开车门,进驾驶座前还不咸不淡地嘱咐自己打车回家要注意安全,午餐的荤素搭配要均匀,不要又跑去买肯德基、麦当劳、炸臭豆腐等垃圾食品,本来就不聪明的大脑吃多了这些容易废掉。

  然后她就吃了一嘴的汽车尾气。

  所以实不相瞒,今晚大概是这一个月来,顾亦深第一次准时到家。

  她是不是得在路边花五块钱买张红横幅庆祝一下?

  十来分钟后,故作淡定的温从容踏进家门,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温热饭香。

  与以往冷冷清清的公寓不同,客厅开了暖气,头顶的灯光也是明亮的暖色调。她舒服地吸了吸鼻子,抬眼看去,顾亦深在餐桌前俯低身子,正用一种非常优雅的姿态往高脚杯里倒红酒。

  倒是多了几分家的气息。

  温从容看着他,忍不住问:“今天怎么想下厨了?”

  顾亦深褪去工作时的正装,换上温从容买给他的浅灰色套头衫和白色长裤,因为刚刚在厨房忙碌,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,显得十分蓬松柔软。

  明明是快奔三的人,乍一看倒颇具大学清冷学长那股子味道。

  顾亦深将红酒瓶放入玻璃酒柜里,才不紧不慢地反问:“你不喜欢我做饭?”

  从侧面看过去,他鼻梁高挺,五官深邃,又因为低垂着眼,纤长睫毛在眼睑落下一道深深阴影。

  温从容目光灼灼,毫不犹豫地赞美:“喜欢,你做饭很好吃。”

  饭菜也好,人也好,赏心悦目的,她都喜欢。

  毕竟现在的顾亦深能做一次饭是很难得的事情,他平日工作非常忙,连吃饭时间都要一挤再挤。往往温从容半夜睡得迷迷糊糊,隐约发觉身边多了道熟悉的气息,又被一个人轻轻拥入怀中。可等到翌日早上八点闹铃响起,她睁开眼,却发现身边已经空空荡荡,只留下一点温热的余温。

  不过这点余温在几天之后也彻底消失,因为温从容不幸发现,她的丈夫干脆直接睡在了书房。

  太棒了,自己寡淡的长相完全勾不起顾某人一丝欲望。

  想当初大学里一起厮混的单身室友们每天都在微信上轰炸她,让这位准新娘发表个一千来字毕业不久就结婚的慷慨感言。

  实不相瞒,温从容的感言非常简单,那就是结婚后和单身时相比,相差不大,甚至有点像在守寡。

  温从容有时候心想,要不是对方这张诱惑力十足的脸,自己大概早就把家里的钱数数,寻个好日子携款出逃另找他人去了。

  “容容,去洗手。”

  顾亦深抬头发现温从容依旧抱着包站在门口发呆,还露出十分猥琐的谜之微笑,便出口提醒道。

  温从容回过神,收起笑容乖乖去了。

  几分钟后,她脱去羽绒服,穿着一件薄薄的粉色套头衫走到餐桌前。

  四五个菜里几乎全都放了肉,非常符合她的口味。她拿起筷子,迫不及待往嘴里送了一块肉。

  鲜嫩多汁,肥而不腻。

  温从容自然是知道顾亦深的厨艺很好,记得小时候自己特别想吃什么,就会死皮赖脸地求他,他虽不耐烦,却还是会想办法买或做给自己吃。

  后来她忙着读书,顾亦深忙着工作,做饭的机会便少之又少。

  温从容瞥到那个装了红酒的高脚杯,刚伸出手,却见对方手疾眼快,将一杯热牛奶放在她的手边。

  “你喝这个。”

  顾亦深特别不喜欢温从容碰酒,即便她今年岁数也不算小,却依旧和养孩子一样月月买那些昂贵的进口牛奶。

  温从容没出声,眼巴巴看了一眼红酒,哼了一声算是妥协。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牛奶,这才低头闷声扒饭。

  顾亦深闷葫芦一个,不爱在饭桌上说话,温从容今天也难得安分,认认真真吃着碗里的饭菜。

  一时之间,偌大的饭厅安静无比。

  如此大好时光,他们倒是可以和其他新婚小夫妻一样,拉起窗帘,点上蜡烛,甜甜蜜蜜地窝在沙发看个爱情电影之类的。毕竟他现在的打扮好像完全没有要返回公司的意思,等到电影开始自己就把他手机给关了,大门给锁了……

  温从容嚼着红烧肉乐滋滋地想。

  可还没等她幻想完,顾亦深就已经飞速吃完一碗饭。他放下碗筷,站起身,面无表情地表示自己还有工作没做完,要在书房加个班,碗筷待会儿放进洗碗机里就行。

  温从容眨眨眼,实诚地问:“你工作没做完,回来干吗?”

  顾亦深一脸坦然:“陪你吃饭。”

  温从容默默看着对方走远的背影,心想大可不必,这样显得他们像两个懂礼貌的好室友,为了促进友谊而定期聚在一起吃个饭。

  她再次深呼吸,告诉自己要大度要温柔,要和书上所说,做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,不能辜负这么一桌美味的食物。

  “干饭人”温某某调节好心情,为了能吃下第二碗饭,直接拿出iPad开始边看综艺节目边吃。

  节目很精彩,她笑得眼泪直流,一抬头发现顾亦深的手机还放在桌上。

  处理工作自然离不开手机,温从容秉持着贯彻好妻子人设的初衷,二话没说拿起手机就准备去书房送给他。

  “嘀”的一声,手机显示一条新微信。

  温从容起身时无意识地扫了眼,当即眼皮一跳,虎躯一震。

  那是一句非常暧昧的问候——

  “顾总,我有点想您。”

  后面跟着北城某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号。

  名字:Laura朱颜。

  短短几个字,倒是非常瞩目,非常直白,非常……不要脸。

  温从容愣在原地,脑海里闪过无数狗血韩剧和中国家庭伦理大戏,她不是没有想过,顾亦深现在身处高位又年轻英俊,只要他愿意,勾一勾手指就有各式各样的女孩投怀送抱。

  温从容尴尬地咳嗽一声,鬼鬼祟祟地瞥了眼四周环境,这才低头飞速解锁手机。她将聊天记录翻了个遍,发现两人为数不多的交流全是正常的文件传输,完全看不出任何暧昧。

  温从容不动声色,又进入对方的朋友圈。

  一分钟后,温从容知道朱颜是个女人。

  三分钟后,温从容知道她身材很好,长发飘飘,长相放在人群中也算得上出众。

  有一张照片的背景是“温汀”巨大的LOGO,朱颜和三两个朋友靠在一起,手旁是一个最新款的名牌包包,妆容精致,笑得很是甜美勾人。

  好家伙。

  虽然这一点聊天记录只能看出女方单方面勾引顾亦深的迹象,但温从容不知为何就是越看越气。她踩着一双粉色小棉拖,雄赳赳气昂昂小跑去楼上的书房,中途因为走得急还差点摔了一跤。

  她猛地推开书房大门,几步走进去,又“哐当”一下将手机扔在顾亦深面前。

  书房里的挂灯悬在顾亦深的头顶,他戴着金丝边眼镜,淡黄的光亮透过纤薄镜片,一点点折射出他眼中点点星光。

  活脱脱一副斯文败类的派头。

  温从容即便生气,但从进门起就一直闭嘴保持沉默,只因她听到对方电脑里正传来陌生严谨的英文话音。

  顾亦深在与海外公司连线开会。

  这种会议涉及的人员不超过六个,但个个分布在世界各地子公司的重要部门,一人就代表着背后成百上千的员工意见。

  温从容绝对维护顾亦深在外的名声与形象,毕竟她没有兴趣让外人得知他们家那些莫须有的破事,然后在背地里嚼顾亦深的舌根。

  她正考虑要不要晚点再来时,顾亦深已经对着电脑轻声说了一句“稍等”,然后中断了电话会议。

  他抬起下巴,用询问的目光注视着她。因为戴上眼镜的缘故,那双眼眸格外明亮。

  “这个女人是谁?”

  温从容双手抱胸,直入主题,微微低着头大声质问。

  顾亦深见自家妻子一张脸写满“你死了你真的死定了”几个大字,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却还是非常淡定地推了推眼镜。

  “你说谁?”

  “她!”

  顾亦深又低头,视线在面前的手机上的聊天记录上停留片刻。

  他眼里明显露出一点疑惑。

  温从容瞪了他一眼,没好气道:“有必要看那么久吗,这不是你的手机?”

  顾亦深神情不变,他想了想,伸手拉开右手边的抽屉。温从容抻长脖子看过去,里面赫然放着三四部与桌上一模一样的手机。

  温从容无语。

  这就离谱了。

  顾亦深观察着温从容那宛如被雷劈了的丰富表情,不紧不慢道:“我办公室里还有两部,分别对应公司内部的不同下属,基本都是由庄荣负责管理。”

  庄荣是从他创业起就跟着他的副手兼助理。

  “温汀”员工数量庞大,项目繁多,顾亦深不可能面面俱到。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必然是那些最核心的客户。

  顾亦深看起来无比真诚:“显而易见,这部手机我今天才拿到。”

  这段几乎没有破绽的解释,大概是这一个月来温从容与他最长的对话了。

  得,温从容本想问问自己的号码对应着哪部手机,但她及时住嘴,按照自己这摇摇欲坠的家庭地位,怕是会得到一个让人伤心的回答。

  她咬牙,又执拗道:“你骗谁呢,一个你连脸都记不住的员工,能有胆子直接发微信调情?”

  顾亦深表情不变,冷淡地纠正:“我没有。”

  温从容冷笑,伸手重重地敲了敲桌子,将酒店房号背了一遍:“你没有?你没有人家怎么想你想到开房等你?”

  那女人选的酒店价格不菲,生活照里穿衣打扮搭配的也全是最新款的奢侈品,如此看来倒是个家境不错的千金,怪不得能有勇气如此直白地邀请。

  顾亦深摘下眼镜,轻轻揉了揉太阳穴,眼底明显有些烦躁。他始终一声不吭,看起来并不打算多解释一个字。

  一般的男人碰到这么件糟心的威胁家庭的事,大多数会在妻子面前据理力争,撒娇卖萌轮着来,认真且坚决地表现自己的衷心。

  但顾亦深不同,他既然自认清清白白,就绝对不会对莫须有的事情做过多的解释,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签一个合同来得实在。

  他这样的人永远不可一世,永远理智冷静,缜密得像个完美精准的计算机,就算结婚了,也完全没有作为丈夫该有的一丁点自觉。

  温从容一颗心霎时寒了一半。

  她哪里是不信任对方,自己兴师问罪半天,说白了就只想要一个不那么冷漠的态度而已。

  “容容,我还有会议要开,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讨论。”顾亦深平静地看着对方,意思很明确,你在这儿站着会打扰我的工作进度。

  顾亦深的特殊技能:非常擅长火上浇油且不自知。

  其实他说的是大实话,今晚的会议牵扯到一个涉及好几个亿的并购案,要不是赶着回来做晚饭,他现在还在公司二十四楼的办公桌前加班。

  但这段心理描写大约只有上帝视角的人才能看到,正常人看见的就是一个满脑子金钱交易,弃家庭和谐于不顾的混账大直男。

  即便这个混账大直男有一副上乘的好皮囊。

  于是本就在气头上的温从容彻底寒心了。

  她叉着腰,学着对方的冷漠口吻,一字一句道:“顾亦深,这么久了,我从来都没有管过你任何工作和社交,可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有出轨倾向。”

  顾亦深打开电脑的手一顿,声音也跟着沉了几分:“容容,别胡闹。”

  “我没有胡闹,顾先生,我是认真的。”

  没事她喊他“顾亦深”,有事便是“顾先生”。

  她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,顾亦深看得出她在生气,但语气却依旧没有半点退让的迹象。他孤傲惯了,也不太会哄人,两人的小吵小闹都是以温从容的示弱作为结局。

  “都多大了,还这样小孩子脾气。”

  他用了与往常无异的口吻,起身想去牵她的手。

  温从容却一改往日的绝对顺从,飞快地退后一步躲开他。

  “对,我就是小孩子脾气,你要不喜欢,我们明天就可以离婚,后天你就能重新找个听话大方的漂亮新妻子。”

  她此时此刻的语气非常不好,心想自己以后就算是去天桥底下捡破烂,也不要再在这儿受这个罪了。

  “离婚”两字似是触碰到了顾亦深的某根神经,他那原本平静的脸霎时黑了大半,站在那里十分严厉地点她的名字:“温从容!”

  这一声的语气和小时督促她学说话的语气无异。温从容鼓足勇气,仰着头看向他,攥着拳头同样不甘示弱道:“我说的都是实话!你根本不在意这个家!你也根本不在意我!”

  他们隔着桌子对峙,顾亦深的身高接近一米八七,轻轻往前迈一步便在她面前笼罩下不可忽视的阴影,纯黑的眼眸也在暗淡灯光下显露一丝可怕的阴霾。

  他喉结滚动,开口时声调不带任何起伏。

  “你就这么想我的?”

  顾亦深很少会流露出过于丰富的神情,他知道自己因为工作疏于对家人的关心,于是相应地,对于活泼过分的温从容有着异于常人的耐心,虽然总爱冷着脸,但对她不违反原则的要求几乎百依百顺。

  可现在,温从容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怒意。

  温从容吃软不吃硬,别人惧怕顾亦深,她却不怕。毕竟有句话说,哪里有压迫,哪里就有反抗,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因为对方的态度有问题。

  不过自己打不过他,吵不过他,连住的房子都是他花钱买的……

  这么想想,果然卑微的自己不配讲理,而且顾亦深生起气来非常恐怖,四舍五入约等于半夜观看三遍《午夜凶铃》的效果。

  温从容努力睁大双眼,以一种非常滑稽的表情狠狠瞪了下顾亦深,又退后一步,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度转身离开。

  她又跑路了。

  顾亦深有些无语。

  直到电梯显示到达一楼,温从容走出大门后才悲剧地发现,自己走得实在太潇洒,没带钱包也没带手机,穿着单薄,脚上还踩着一双粉色的小恐龙棉拖。

  天桥下还有位置吗?

  难不成真得去捡破烂了吗?

  外面冷风瑟瑟,生生把她那半长不短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。

03

  回忆完毕,温从容打了个喷嚏,揉了揉酸涩的眼睛,继续往前走。

 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,自己就该回娘家待上个七天七夜,直到顾亦深抬着八抬大轿和道歉礼物赶来,虚心接受批评教育,然后把她给哄回去。

  想到这里,她又狠狠地踢飞脚边的碎石。

  “温从容你个没出息的,以前不是挺横吗,怎么现在过了几天好日子,就直接退化成一个废物了!”

  她正站在原地自我检讨,身旁某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恰好路过,看见她那张脸,立刻和熟人一般,笑着就凑上去打招呼。

  “晚上好,顾太太。”

  温从容一愣,听到这声恭敬的问候还有些许不习惯。

  知道她和顾亦深结婚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人,顾亦深也和媒体提前打过招呼不要公开自己的照片,每月那些重要的酒局和宴席,他也一直没有要带着她的意思。

  可能是嫌她丢人吧。

  仔细想来,他生意场上的朋友,大概也就庄荣认识她。

  温从容想不出这个女人为什么能看一眼就认出来,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笑:“你好。”

  对方忽略温从容的尴尬,看起来热情过头,寒暄起来更是滔滔不绝,温从容好不容易才插上话,找了个借口得以脱身。

  她突然有点理解,顾亦深看见“Laura”这个名字时的那种茫然。

  天色渐晚,温从容心想这个点天桥底下估计满员了,自己这小身板也挤不过别人,但回家也不成,自己刚刚那么有志气地出走,就这么回去了算什么窝囊事情。

  她靠着身后那棵松柏树继续发呆。

  过了一会儿,尖锐的嘲讽落入她的耳中。

  刚刚那个女人似是在和别人打电话,温从容其他的都没怎么听清,偏偏最后一句倒是听得清清楚楚——“顾家的太太,也不怎么样嘛!”

  温从容沉默片刻,转身离开了。

  这样的话她听得太多。

  自从他们结婚后搬到一起,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对方(如果她起得来的话)。

  这是婚姻,放在古代,叫作一生一世一双人。

  可温从容发现,在周围人的眼中,他们变得愈来愈不般配。

  一个是前途无量的总裁大人,长相优越,性子稳重。

  一个是得过且过的透明画手,样貌普通,软弱无能。

  温从容常常想,顾亦深之所以会和她结婚,大概也只是因为当年他半跪在病床前,遵循的一个不得不答应的承诺。

  他这个人认死理,向来说到做到,赌上自己的一生也在所不惜。

  不然怎么连求婚也是在签下一个重要的大单后,连夜回国跑去她的出租屋,没有玫瑰也没有小蛋糕,只有一句没有起伏的话:

  “温从容,结婚吧。”

  这些她当时虽然都明白,隔天却还是十分没出息地穿上最好看的衣服,高高兴兴和他去了民政局。

  他们牵手站在阳光下,温从容看着对方的脸,看着对方手中与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红色小本本,不知为何,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。

  因为她从很小就喜欢顾亦深,十几年里从懵懂的纯粹依赖逐渐变成了男女之间萌芽的爱意。这种毫无理由的喜欢,藏不住,躲不掉,哪怕只是一个不到三秒的回眸,都能让她辗转反侧,一瞬心动。

04

  屋外狂风大作,屋内灯火通明。

  看门的保安披着军绿色大衣,抱着暖手壶在五六平方米的小房子里打盹儿。

  “锵!”

  保安抬了抬眼,迷迷糊糊看见了一只手搭在桌前,白皙、细腻,指节修长而分明。

  他彻底清醒。

  面前杵着一个穿黑色立领大衣的男人,身材高大,面容清秀,手臂搭着一件藕粉色外套。

  “你好,我想调一下监控。”男人开口,嗓音比模样还要清冷几分。

  保安连忙起身正色道:“请问顾先生要找什么?”

  高档公寓的住户身份,他们在上岗前一天就已经背得比自己的生日还要滚瓜烂熟。

  “找我的妻子,她一个人,没带手机没带钱,我怕她出事。”

  保安见顾亦深解释时始终面无表情,但衣领却有些褶皱,显然是出门太急,顾不上在镜前整理。

  八成是小夫妻闹矛盾了。

  高档小区的住户两性关系极其复杂,上周还有一老总级别的在外养的女人带孩子上门和正宫对峙,闹得那叫一个鱼死网破,相比之下离家出走简直太过正常。

  八卦的保安伸手去开电脑,顺带安慰对方:“您别急,贵夫人不会走太远的。”

  顾亦深点头,趁着保安调取监控的间隙微微侧过身,从他那角度看去,能看到警卫室外漆黑的冬夜天空。

  这几日北城气温一降再降,更别提到了晚上,不仅冷,还总刮风。

  他心底多了几分无法言语的烦躁。

  一秒,两秒,耳边响起悦耳清脆的钢琴伴奏铃音。

  顾亦深几乎是瞬间就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,他看了看屏幕,发现那是一个非常陌生的来电,却拨进自己第二张电话卡。

  这张电话卡,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号码。

  “从容。”他的声音很轻。

  “顾亦深,我要死了,你快来给我收尸吧!”

  对方一整句连贯说下来,连一丝停顿都没有。

  是温从容的声音。

  顾亦深下意识地皱眉:“你在哪儿?”

  “小……小区对面的德育公园,大石头这里。”

  她继续干号,说话间还打了一个嗝。

  “等着。”

  顾亦深二话不说,抬脚就往外走,关门刹那的巨响把身后的保安都吓了一跳。保安蒙了会儿,刚想起身追出去,抬头就瞧见那道黑色身影重新融入黑暗之中。

05

  顾亦深的方向感非常好。

  又或许他足够了解温从容。

  她口中所谓的“大石头”,在这个占地面积接近一公里的公园,符合条件的大概有二三十块。

  但顾亦深只是短暂思考了两秒钟,就在竹林深处那块她曾提及,长得很像叉烧包的石块后面,找到了坐在地上的温从容。

  她穿得单薄,长发凌乱,样子狼狈不堪,见到他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。

  “顾亦深……”

  顾亦深却不答,单膝跪在温从容面前,将外套给她穿好,又攥住她冰凉的手,将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。

  确认无事,他这才轻声问:“到底怎么了?”

  温从容宛如蔫了的花朵一般,用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胖妇人身旁的黑狗,十分委屈道:“我被狗咬了。”

  刚刚借用的手机也是胖妇人的。

  她卷起裤脚,把脚踝露出来,上面果然有一圈不深不浅的牙印。

  顾亦深看了一眼,没作声。

  胖妇人站在一边紧紧抱着黑狗,见对方真的叫来一个男人,立刻忍不住嘟囔:“多大点事,不就是被我家宝贝轻轻咬了一下嘛,又死不了……”

  顾亦深抬头轻描淡写地瞥了眼那人,转而伸手把温从容抱起。

  “那什么,大哥,我们现在去哪里呀?”温从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,小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小心翼翼地问。

  “医院。”

  “去……去医院干什么?”

  顾亦深的语气瞬间严厉:“打针,不然你想得狂犬病?”

  温从容立刻把救命稻草抱得更紧一些:“大哥说得对,我一点也不想。”

  其实这时顾亦深一心只想着上医院,根本就没考虑找那位被晾在一边的胖妇人麻烦,但胖妇人转念一想,这附近到处都是摄像头,自己想躲怕是也躲不了了。

  胖妇人犹豫片刻,一咬牙也抱着狗跟在他们身后。等到了医院热闹的门诊大厅,她抱着狗也不能进去,只得在外面冷眼看着顾亦深挂号交钱来回跑,又和护士一起带着温从容进了走廊尽头的病房。

  等到那个护士出来,她连忙放下狗跑过去问:“哎,里面那小姑娘没事吧?”

  对方实话实说:“没什么大事,打针疫苗就可以走了。”

  胖妇人本来一直不敢出声,一听这话,立刻就换了副嘴脸,拽着那个护士不让走,说是自己估计要被讹了,非要讨个说法。

06

  顾亦深从病房出来时,老远就看见护士一脸尴尬,却又不好发作。

  他几步上前,将护士护在身后。

  “您好,您如果有问题,可以直接和我沟通。”

  胖妇人一愣,直勾勾地看着顾亦深,不由得怔了几秒。

  刚刚天太黑,她还没怎么仔细看清,现在离得近,又借着灯光,她才发现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很漂亮。

  可第二眼看去,却又不是那种娘里娘气的漂亮。

  顾亦深天生一张冰块脸,又因常年身居高位,耳濡目染官场上的点滴,连笑容都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客套。

  “你……是这小姑娘的男朋友?”胖妇人回过神,连忙错开他的目光,摆了摆手坚持道,“不行不行,你说的不算,我一定得和她父母说道说道!”

  顾亦深脸色不变,语气依旧是刚刚疏离的口吻。

  “您和我说就行。”

  胖妇人眼珠子一转,心想这女孩小小年纪不会是被这男人给包养吧,不然怎么这么忌讳提到父母。可这小伙子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,没理由眼光这么差啊。

  她再三犹豫,见对方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,心一横,干脆一手抱着狗,一手指着顾亦深嚷嚷:“怎么着啊,这么不敢见?她是没父还是没母,你一个小伙子多管什么闲事!”

  她陡然提高了音量,顾亦深又太过抢眼,周围三三两两的护士和病人都停下脚步,投来看热闹的目光。胖妇人心中得意,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十有八九都喜欢大事化小,自己年纪摆在这里,胡乱闹一闹很快就能没了责任。

  而与胖妇人所想不同,顾亦深显然不在她理解的年轻人范围之内。

  只见他不反驳也不恼火,连冷淡表情都没有变一下,片刻之后他又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张纸,上面是刚刚医生写下的注意事项。

  顾亦深一边默记那些文字,一边对胖妇人说:“您说得对,我家那小孩从记事起父母就不在身边了,和我一样是从孤儿院出来的人,四舍五入,确实是无父无母的可怜虫。”

  听罢,胖妇人努了努嘴,半天没出声。

  是孤儿?

  顾亦深见她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,目光倏而一动,冷漠道:“所以,您还坚持要见他们吗?”

  胖妇人再怎么样好歹也是个母亲,语气顷刻弱了下来,但依旧不情不愿地嘟囔:“那也不能让我出医疗费……小姑娘家家的大晚上在外面瞎晃荡,自己先招惹了我家宝贝,到头来又赖我头上!”

  胖妇人把那只狗护在身后,一副心疼死了的模样:“我家宝贝平日那叫一个乖,没人招惹它哪里会主动咬人啊,这医疗费可不能全让我一人出……”

  顾亦深点头:“那是自然。”

  他那副样子非常优雅,语气也十分温和,但说出的话却让人莫名不寒而栗:“我家那小孩从小就怕狗,胆子也不大,见到了狗向来都是被欺负的那个,所以从不敢乱招惹来路不明的小畜生。”

  他停顿一秒,接着补充:“而且她只喜欢好看的,您家爱犬看起来……品相一般,毛色也一般。”

  “说什么呢!”

  顾亦深扫了眼胖妇人渐渐铁青的脸,又说:“监控我已经叫人去查了,如果内容和您所言有出入,我们聊天的地方可能就得换一换了。”

  黑狗老远“汪汪”叫了几声,挣脱绳索从门口跑过去,对着顾亦深发出“咕噜噜”的进攻声。

  顾亦深居高临下,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它,几秒对视工夫,愣是吓得黑狗埋头“呜呜呜”地叫。

  顾亦深声音也低了低,轻轻冷笑一声,装作无意道:“对了,我第一眼就觉得您面熟,刚刚突然想起,您先生最近正有意和我合作开发澜湾国际,合作方案现在还放在我家书桌上……”

  这个点会去德育公园散步的人,九成都住在对面那片高级公寓里。而搬进去的住户大大小小加在一起,几乎一半都是投身职场的商人,远亲不如近邻,时间久了,他们之间自然会形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网。

  可以借之更上一层楼,也可因其永无翻身之地。

  顾亦深语气依旧无波无澜,胖妇人的面色却极其丰富。

  这是非常直白的威胁。

  “澜湾国际”这四个字她听丈夫说过好几次,据说是重要且关键的大项目。而且最近她和丈夫的关系一直不好,面前这个人看起来非富即贵,怕是真有点手段,那老头子要是知道自己搅黄了他的生意,估计连夜就得将她赶出门。

  她脸色苍白,声音也忍不住颤抖起来:“你……你到底是这个小姑娘什么人啊……”

  面前这个年轻男人从头到尾都非常礼貌得体。

  “我是她的丈夫。”

  其实按照顾亦深的性子,本该可以不用那么咄咄逼人的态度与方法,但温从容腿上不大不小的伤口,让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。

  而且,他经商多年,本就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好人。

  顾亦深没再管身后胖妇人的表情此刻有多么精彩。他一言不发,径直走向温从容所在的病房。

  立在门口,顾亦深突然停下脚步,微微抿了抿唇。

  不对。

  不仅仅只是她丈夫。

  十四年来我费尽心思地教导她,关心她,看着她成长,亲手把她养大。

  我是她的哥哥,是她的亲人。

  也是未来漫长时光里,唯一永远陪在她身边的挚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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