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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艾树东辗转难眠,搅得于春芳也睡不好,闭着眼烦道:“你再动就出去。”

  艾树东睡不着,真就起床出去了。他动作很轻穿上鞋去了后院。

  已经十一月了,秋季的夜晚染着寒意,坐上一会儿就开始浑身发冷。艾树东抽了两支烟,被还没有被冻死的蚊子们咬了好几个包后,进了他的小工作室。

  他开了灯,静静地站在一屋子泥塑前,眼神复杂。这些泥塑形态各异,有的栩栩如生,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;有的则显得古朴粗犷,充满了岁月的痕迹。每一个都出自他的手。

  屋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吹动窗户的声音,以及远处偶尔的虫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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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深吸一口气,试图平复内心的失落和无奈。他想起自己曾经为了这些泥塑付出的心血和汗水,那些日夜不停地雕刻和塑造的日子,仿佛就在昨天。然而现实是残酷的。他以为女儿终于能理解他了,想要和他一起将泥塑传播出去,可他忘了,女儿并不喜欢泥塑。以前不喜欢,以后应该也不会喜欢。她所做的这一切,不过是可怜他一辈子无所成就,压着心里的厌恶想要给他点希望,让他不至于顾影自怜。

  坐在桌前,听着外边传来的蛙鸣,他对着手机开始塑形,开始做庄慕桐的泥塑肖像。

  短视频平台上有庄慕桐的照片,他只看上几眼,就在心里拟出了大致的轮廓。夜很深,艾树东很安静,在蛙鸣声中,天色由深变浅,一点点的开始亮了起来。

  于春芳醒得早。

  发现艾树东不在床上时她并没有在意,习惯性起身就去后院洗漱,见小小工作室里灯还亮着,她刚想说艾树东怎么起这么早,就见桌上已经有了一个肖像雏形了。艾树东正坐在桌前,专心致志的雕刻着他手里的泥塑,目光所至,皆是认真忘我。

  这是,一夜没睡?

  于春芳皱了皱眉,没去打扰艾树东,自己悄悄地去洗漱后,上楼去找艾月了。

  艾月还没醒。于春芳坐在床边拍了拍她,将她叫醒,问:“你爸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?”

  艾月眼睛都睁不开,闻声更是一脸茫然:“什么?”

  “你爸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,后来就起床了,我刚去后院,看他一个人在那边做泥塑肖像,已经快成型了。”于春芳有些担忧,“他这是一宿没睡呢。”

  “一宿没睡的做肖像?做谁的?庄总的?”艾月懵了懵,坐起身来,脑子都还没有清醒,“这个事情也不急啊,不是说我来做吗,他怎么自己做了?”

  “你不知道吗?”于春芳惊讶。

  艾月同样惊讶:“我不知道啊,我还想着今天得空再找她讨教两招呢,他怎么一点机会不留给我啊。”

  “不给你留机会?你爸以前逼着你做你都不做,你现在想做了?”于春芳没好气的说。

  艾月:“……那这个肖像不是特殊嘛,我爸说自己做的才更显诚意。”

  “行了,赶紧起来!”于春芳白了她一眼,气着起身,走了两步又转回来,压低声音说,“你一会儿打听一下,你爸估计是有心事。”

  艾月没着急起床。

  她靠在床头在想艾树东能有什么心事,昨天的机会很好,反响也很好,这对他们的泥塑宣传事业来说,是非常重要的一步。虽然没什么钱,但开心啊,她从艾树东脸上看到的那种满足的笑容是毫不掩饰的。

  所以她觉得是于春芳太过谨慎了。也许她爸只是单纯的想要感谢庄慕桐,想着早点将泥塑昨晚,才想着要熬夜做的。

  艾树东做了一宿,并没有打算歇下。艾月下来的时候,他还在用刻刀雕刻着细节,专注的并没有发现站在窗外的艾月。

  一直到于春芳叫他吃早餐的时候,艾树东摆摆手,说:“你们先吃,我弄完。”

  这一弄就是一上午,期间于春芳和艾月去叫了几次,艾树东都说把泥塑做完,那碗面从早上放到了中午,面汤都糊了,干了,像一碗石头疙瘩。

  艾月这会儿信了,艾树东是真的不对劲。

  她和于春芳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艾树东究竟是哪根神经出了错,只能等艾树东自己出来。好在艾树东很快就出来了,抽了根烟后,吃了点东西,叮嘱艾月别动那个泥塑后,倒头就去睡觉了。

  艾月:“……”

  她爸不正常。

  但这会儿显然不是敞开心扉聊天的好时机,只能等艾树东睡醒起来再说了。

  艾月一下午都在小工作室里摆弄那些小泥塑。

  整理了昨天直播的一个数据后,她找到庄雅凡的微信,表示了感谢,说也为庄慕桐做了一个泥塑肖像,希望庄雅凡帮忙转交一下。

  庄雅凡直接推了一个微信号给艾月。

  庄雅凡:【我哥的,我最近不在武汉,你加他问问。】

  庄雅凡:【不过我哥应该会很喜欢的,你上次给我做的那个,他都看了很久,说很传神。】

  庄雅凡:【加油,我看好你!】

  艾月和庄雅凡聊了几句后,点开庄慕桐的资料,昵称就是庄慕桐,头像是一棵树,简简单单。

  她深吸一口气,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,并备注:【艾月。】

  申请一直没通过。

  艾月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通过的消息,心里戏有点多。她想,庄慕桐可能是觉得她不够格进入他的朋友圈,所以不通过;又想,庄慕桐可能只是在忙。她想得久远,甚至在想,昨天给她的上台机会,可能也只是单纯的还一个艾月给庄雅凡做泥塑肖像的人情而已,并不打算今后有过多的纠缠,毕竟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
  越想艾月就越难受,心里跟着沉甸甸的,连笑都笑不出来了。长叹一口气,她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,眼皮子也跟着耷拉下来。

  艾月趴在桌上睡着了。

  她做了个梦。

  梦里,马泽阳用力的抓着她的手,将她往车子里拉,让她赔车钱。刘香荣在边上帮忙制服她,将她的脸往砸破的车窗处摁,想要用尖锐的玻璃棱角刮花她的脸,让她毁容。

  艾月只能疯狂的挣扎,即便人在睡梦中,身体似乎也听懂了这个号令。

  直到——

  嘭!

  艾月整个人一抖,猝然惊醒。茫然惊恐之际,她发现了更加让她恐慌的事情。

  艾树东摆在桌上的泥塑,摔在了地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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