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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瞬间，宋郁书的杀意几乎铺天盖地。

他一秒犹豫都没有，抬腿就往外走。

赵玄明跟了他这么多年，几乎立刻就明白他要干什么。

他飞快的拦住宋郁书，跪在他面前：“将军！陛下下了令，不许任何人给梁家人收尸，您此刻若是违抗，陛下决计不会放过将军府的！”

宋郁书停下了脚步，下一刻，他勾了勾唇，满头银丝随风而动，显得妖异至极。

“陛下？很快他就不是了。”

赵玄明被他这句话惊的愣在原地，下一刻，宋郁书便走过了他身边，直直出了门。

等赵玄明追出去的时候，只能看到宋郁书带着一队人马急速离开的背影。

赵玄明所说的乱葬岗，在离京都数十里之外。

宋郁书赶到时，满目的血色刺进他的眼，一如当初的尸山血海，也如昨日的刑场之殇。

他站在满地的尸首前，身体禁不住颤了一下。

随后，宋郁书率先上前，拉住了一个人的手臂。

冰冷且黏腻的血液触碰到他的皮肤，仿佛让他看见了梁家人临死前的绝望。

他闭了闭眼，将那人拖出来。

无头尸首看上去根本难以分辨谁是谁，唯有从他们身上的囚服看得出来，是梁家人。

身后的将士看不下去，忍着剧烈的腥臭味上前：“将军，让我们来吧。”2

他现在算是知道，为何临行前宋郁书要吩咐他们通知京都所有的棺材铺，三日之内，必须准备好三百七十四口棺材了。

宋郁书却恍若未闻，将手中那个人放好之后，又转身去死人堆里扒拉。

那将士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，朝身后吼道：“还不快些上来帮忙！”

寂静的乱葬岗陡然忙碌起来，活人穿梭不休，死人寂静无声。

直到夜幕降临，他们才堪堪将所有梁家人找全。

先前说话的那个将士名为苗光祖，忙了大半天，已是满头大汗，他走到宋郁书面前，瓮声瓮气的开口：“将军，都安置好了。”

宋郁书看着面前齐齐排开，占据了一大块空地的尸首，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魂。

苗光祖摸了摸鼻子，识趣的退到了一边。

宋郁书嘶哑的声音响起：“你们，返程去看看，棺材还要多久到。”

众人齐齐应声，带着满身的腥气离开。

日头西沉，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。

夜幕降临的那一刻，宋郁书轰然跪地，朝着前方重重磕下头去。

“诸位，罪人宋郁书，前来请罪！”

他抬起头时，额头上血迹隐现。

他冰冷的声音响彻天地：“圣上不仁，我亦不义，等改天换日之后，我自当以死谢罪！”

他又磕下头去。

“诸位……”

只是说了两个字，他却再也说不下去了。

他错的如此离谱，还要跟眼前这些枉死之人说什么？

以死谢罪都是轻的！

等赵玄明带着棺材赶到时，就见宋郁书怔怔跪在那里。

他心下一震，快步走上前：“将军，棺材到了。”

“只是几家店铺怎么凑，也只有九十一口，剩下的，他们说一定会如期交付。”

闻言，宋郁书终于有了些动静，他说：“抬棺来。”

他亲自将棺材里的寿衣拿出来，给那些人换上，又亲手将他们抱起，放进棺材里。

“等棺材都到了，我会带你们回梁家祖地。”

“还请诸位等等。”

苗光祖却在此刻开口：“将军，陛下派了太医给您看病……”

宋郁书身体骤然一僵。

苗光祖看着赵玄明突然瞪过来的目光，虽有些莫名，但还是噤了声。

半晌，宋郁书薄唇开合：“让他们回去，若不回，那便杀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