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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娓抬起头，含泪望着沈行止那双深沉的眼眸，心底的那个“会”字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
她何德何能得到沈行止的偏爱。

沈行止见她又沉默了，便问：“那日在灵山寺求签的解可还记得？”

闻言，凤娓一愣：“记得。”

“是什么？”

“待得贵人，无不欢喜。”

她现在已经确定了，自己的贵人就是沈行止。

沈行止原本清冷的眉目此刻分外温柔：“那你知道我求的签解是什么吗？”

凤娓微怔，未答。

“改旧成新，寒花遇春。”

听到这话，凤娓心不由一震。

这签解听起来像是一对，更像是在映射对方。

原来从一开始，两人的缘分就已经注定了……

凤娓缓缓松开紧攥的手，眼底多了几分安心：“若真有缘，那便顺其自然吧。”

签解既能让他们相遇相知，又何必担心结果。

沈行止向来不会为了这些儿女私情多费心思，但唯独对凤娓，他心甘情愿将所有的耐心和情意给她。

凤娓起身，红着脸背过身穿好衣服。

虽说沈行止看不见，但他那双像是要看穿人心的眼睛让她还是很难为情。

趁着有点暖意，凤娓扶着沈行止离开山洞，朝河流下游去寻路。

“再坚持一下，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。”

凤娓喘着气，用全身的力气支撑着自己和沈行止。

沈行止想减轻她的负担，便忍着肩膀和胸口的闷疼，迈着重如千斤般的腿向前走。

“刺杀的你人……是沈朝的人对吧？”凤娓突然问。

“嗯。”沈行止紧蹙起眉。

“你们好歹是手足，他竟然一次次的下死手。”

也正是这时，凤娓无比后悔，她若早知道沈朝是这样的人，她就不该帮他治腿。

沈行止苦笑：“最是无情帝王家，为了那个位置，手足又算得了什么。”

两人相互搀扶不知走了多久，终于在一杂草丛生的小路前，看到了一像是庙宇的屋子。

凤娓眸光一亮：“那儿好像有个破庙，我们先过去歇会儿。”

她扶着沈朝，一步步朝“破庙”走去。

然而这里并不是一座庙，而是一个看似荒废已久的祠堂。

里头的一片狼藉，挂在夹杂残雪的檐上的褪色破烂绸布随风而动，碎裂的瓦片四散落在满是野草的地上。

凤娓将沈朝小心地放下，又从药兜里拿出一颗药丸喂给他。

她喘了几口气，环顾四周：“这里暂时可以挡挡风，只不过这祠堂为何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？”

闻言，沈行止心底有些不安。

他们莫不是误打误撞地走到了凤将军祠？

凤娓转头，带着叹息和疲惫的眼神猛地滞住，呆愣的目光直直落在那落满灰尘的铜像上。

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，缓缓走了过去。

台上铜像约莫七尺，是一身穿甲胄的将军。

灰厚的如同给他披上了一层绒布，却仍旧掩盖不住那刚毅的脸，他眺望着远方，如同一只猛虎对峙着着敌人。

凤娓看着，只觉心被一只手狠狠攥住，痛却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。

突然，脚下似是踢到了什么。

她低头望去，瞳孔骤然紧缩。

那是一块同样落满了灰的牌位，上面写着——护国将军凤青山之位！

“爹……”

凤娓俯下身，颤抖的手小心将牌位捡了起来后拂去灰尘。

她仰头看向面前的铜像，通红的眼中涌出大颗泪水。

这破烂不堪的地方竟是她那为国捐躯的父亲的祠堂……

沈行止听见凤娓那一声饱含悲戚的呼唤，便知他们真的误入了凤将军祠。

他紧皱着眉，望向凤娓。

虽看不见，却能感受到她那难以比拟的悲痛。

“爹！”

凤娓“咚”地一声跪了下来，心中的剧痛让她无法克制地痛哭了出来。

“为什么？为什么……”

她想起自己问城中人凤将军祠怎么走换来的闪躲回避，再看这片满目苍凉，凤娓恨而不解。

那些人难道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平安是她爹用命换来的吗？为什么要把他遗弃在这不见人烟的地方？

痛不欲生的哭声像是刀割着沈行止的心脏，他眼中蒙上了一层心疼：“凤娓……”

凤娓哽咽着，将牌位紧紧地抱在怀内，重重地磕了三个头。

爹，对不起，上一世女儿没有保护好娘，也没能来为您磕个头，这一世女儿还是没能护娘周全，亦不想您死后竟是这般景象……

沈行止叹了口气，终究还是来了，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定数。

凤娓轻轻放下牌位，扯下一块破绸爬上台一点点将凤将军铜像上的灰擦掉。

渐厚的云慢慢遮住了阳光，整个祠堂内都暗了几分。

凤娓靠在沈行止肩头，满是血丝的双眼呆看着那牌位。

“我怕还没治好你的眼睛，我们就死在沈朝的手里了。”

闻言，沈行止握紧了掌心的手：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。”

凤娓阖眼咽下喉间的酸苦：“叶麟说的‘叛徒’，是不是平远城的人？”

沈行止犹豫了一番后才嗯了一声，将叶麟的话都告诉了她。

凤娓想哭，眼眶却干涩的流不出泪，只有满心的悲凉。

“也许凤将军也没想到，自己人的背叛比敌军的刀剑还要锋利伤人。”

沈行止感叹一句，字里行间都是对凤将军的同情。

凤娓苦笑：“我以为沈朝已经够无情了，想不到……”

话还未说完，一阵脚步声让两人顿时警惕了起来。

沈行止凝着脸，眉目间升起一丝担忧。

若还是沈朝的人，那凤娓就危险了。

凤娓心底漫上点点恐惧，她抓起一块石头，冷汗从额间话落。

难不成今日自己和沈行止真要命丧于此吗？

脚步声停在门外，而后一个驼色的身影出现。

凤娓视线上移，眼神一怔：“师父？”

听到她这一声唤，沈行止也愣住了。

凤娓的师父？

一身驼色素袄，鹤发童颜，大有道骨仙风之气的游医屈附子诧异地看着一脸惊喜的凤娓:“你是……凤娓？”

凤娓扔下石头，起身上前：“师父！”

屈附子打量着她，眉眼含笑：“你我师徒分别数年，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重逢了。”

“师父，您这些年都去哪儿了？又怎么会来这儿？”凤娓连声问。

屈附子叹气，望向凤将军的铜像：“得知凤将军战死，我每年都会来此祭拜一下他。”

提及凤将军，凤娓心不免又是一痛。

“咳咳咳……”

沈行止终是忍受不住凤娓把自己抛之脑后，故意咳嗽了几声。

虽说是师父，可终究是个男的……

凤娓回过神，忙跑到沈行止身旁，朝屈附子恳求：“师父，您能医好他的眼睛吗？”

屈附子视线这才落在沈行止身上，他眉头微蹙，迈步上前。

他细看着双空洞的双眼，而后上下又看了一会儿后抚须道：“太子殿下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