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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出穆时桉所料!
正午刚过,几辆马车运来了军中的帐篷和被褥,在附近一处平坦开阔的地势上搭建起了一片营地。
忙活了一天的秦舒言躺在用木板和长凳架起来的简易榻上,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。
今日在太阳底下流汗浸湿了衣裳,此刻身上黏腻的难受,她真想一个猛子扎进门前那条河里,可随行没有带换洗的衣服,身上累的更是不想动。
一想到半夜穆时桉还要来找她,心烦的更提不起精神。
她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思想斗争了一番,但席卷而来的困意让她不得不折服。
可秦舒言到底还是个江湖人,睡到半夜被帐外那毫不掩饰,直奔她帐篷而来的脚步声惊醒。
听声音来人不在少数,睡在一旁的冷溪已经半支起身,秦舒言摆手让她别动。
只听外面领头的士兵道,“乐康堂的秦掌柜可在里面?”
秦舒言坐起身,应了一声,整理好衣服走出去,冷溪紧随其后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上,整个人保持着戒备。
领头的士兵道,“我家将军有要事,烦请掌柜过去一趟。”
冷溪喃喃道,“这大半夜的,我家掌柜一介女流,传出去怕是有损清誉!不知官爷可否让我与掌柜同去?”
领头的士兵婉拒道,“我家将军只说请秦掌柜过去!”
秦舒言问,“我等小民不识贵人!敢问官爷,您所说的将军是哪位?”
“辅国将军刘之尧,刘将军。”
秦舒言袖子下的手不由得紧握,来了这么多人,明摆着她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,眼下能同她好好说话,已是极大地脸面。
她回头朝冷溪道,“将军深夜找我定是有什么急事!我去去就回!你别担心!”
说罢,那领头的士兵让人拿上她的药箱,一路护送着走出营地,朝西山的方向快步疾走。
秦舒言纳闷的问,“我们这是要去哪?”
“秦掌柜莫要惊慌!将军在山上,有个重伤的病患需要秦掌柜的妙手回春!”领头的士兵见她不安,上山的路又漫迢迢,毫不避讳的直言相告。
秦舒言点头‘哦’了一声,“原来是这样啊!可你们怎么笃定我能医治,为何不多叫几人同去会诊,这样不是更有把握将人救回来。”
“坊间传闻,秦掌柜可以医死人,旁人的医术不及掌柜,去了也是无用。”领头的士兵打着灯笼,与她并排而行,“我家将军听闻掌柜曾将一个濒死的孩童从鬼门关里拉回来,所以点了名叫您过去。”
医死人?
我还能肉白骨呢!
你信不信?
秦舒言在心中一阵腹诽,面上干笑道,“将军谬赞了!那孩子的病症是误食了毒草,而且人还活着,只要解毒就好,没有坊间传的那么玄乎!”
“秦掌柜过谦了!”
秦舒言松了口气,看来他们不知道穆怀屹的蛊和华瑶的毒都是她解的,对于他们来说,她只是个普通的民间医士。
正当她放下心绪的时候,突然林间传来三声突兀的夜宵啼叫,听着不阴不阳的有些渗人。
那本是穆时桉跟她约定汇合的暗号。
秦舒言偷瞄了一眼身侧的士兵,见他不为所动,想必并未察觉。
他们所行的山路陡峭崎岖、怪石铺地,走在上面简直就是在受刑。
自打入昊都城,秦舒言练功这块没人监督,就一直荒废着,如今爬这么高的山体力倒有些不济,不过好在爬到半山腰左右的地方就到了!
她靠在一块巨石上半死不活的喘着气,不远处的石岩峭壁上有个山洞,周围架着火盆。光亮所照之处尽是断枝残木,虽然有被人清理过的痕迹,但显然这里就是整件事情的源头所在。
刘之尧上前几步打量着气喘吁吁的秦舒言,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就极负盛名,就是体力上差了点,一想到她是个姑娘家,倒也宽容几分,抬手叫人给她倒了碗水。
秦舒言道了声谢,接过水碗一饮而尽。
“秦掌柜,深夜叫你过来,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病患需要医治。秦掌柜请随我来!”刘之尧手握腰间佩刀,转身走在前面。
秦舒言跟在他身后,偷偷打量着他,此人一身戎装身材魁梧,看起来霸道又强势,连鬓带腮的胡须,让秦舒言想起了话本上常见的关公像。
绕过石岩有一个重兵把守的帐篷,秦舒言跟着刘之尧一道进去。
只见榻上躺着个蓬头垢面、身上血迹斑驳、伤口狰狞的人。
秦舒言侧耳细听,此人的呼吸几乎微不可查,看样子是受了极其严重的伤。
“秦掌柜务必要将此人救活!”刘之尧声如洪钟,带着不可反驳的威严。
秦舒言自觉没什么好说,上前拨开那人面上灰白的乱发,这张灰土与血迹交错的脸,秦舒言只觉得熟悉,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。
她从上到下检查一番,这人身上新伤旧伤都有,旧伤多为鞭痕明显是长期受虐所致,新伤中最严重的有两处,一处是胸口上的剑伤,幸好位置有点偏,没立即要了他的命;另一处是小腿骨粉碎,这一点与山下的伤者一致。
“能治吗?”刘之尧问。
秦舒言直起身,直视着他笃定道,“能治!但是我需要一锅热水,一坛酒,一套针线。”
“去准备!”
士兵们反复几趟将东西备齐,秦舒言遣他们出去,用帕子将面前这个浑身泥血的人擦干净,喂给他生血补气的药丸和麻沸散,穿针引线的将他身上暴露的伤口缝合,又在他碎裂的腿骨处涂上她独家研制的九转仙石膏,打上木条固定,剩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。
做完这一切,秦舒言站在榻前揣着手,仔细端详他的面容。
这人看起来有些年纪,双手的手掌有一层厚厚的老茧,应该是长期劳作所致。
可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?能让一国将军这般紧张他!
秦舒言抬起手,一会儿挡住他的嘴,一会又挡住他的眉眼,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。
她想了许久也未想出来,眼瞅着快要天亮了,她转身准备出门叫人。
突然一张中年人的脸闪现在她的脑海,那张脸慈眉善目总是笑呵呵的。
秦舒言猛地回头再次看向他,难怪方才没立刻认出来,此刻这张脸不仅沉寂还染上了不少岁月的风霜。
秦舒言的手不禁扶上腰间藏着的那把精巧的短刀,她只记得小时候,总有一个姓张的叔叔,时不时地给她做一些机括玩具,后来她再大一点就送她一些飞镖、小刀。
这把别在她腰间的短刀正是她六岁时,他送给她的生辰礼物。
“好了吗?”刘之尧在帐外等的耐心全无,直接掀帘而入。
秦舒言快速的往榻上的人身上中了一种双息蛊,转身据实道,“该做的我都做了!至于他能不能醒过来,还是得看他自身底子如何!”
刘之尧抬眸看了她一眼,“既然如此,老夫也不为难秦掌柜了!下山去吧!此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,你方能保命!”
“明白!我只是做了医者的本分,其他的一概不知!”
刘之尧满意的点了点头。
天光朦胧见亮,秦舒言挎上药箱,举着灯笼独自往山下走。
走到一半,穆时桉一身黑衣从一旁的林子里蹿了出来,跳到秦舒言的面前喊道,“打劫!”
秦舒言懒得与他玩闹,声音冷冷的,“劫财没有!”
“没关系!我可以勉为其难劫个色!”穆时桉揣着手,笑眯眯的看着她。
秦舒言瞪了他一眼,一身疲惫的绕过他继续往前走。
穆时桉见状赶忙追上她,从她肩头卸下药箱背在自己肩上,问,“什么情况?我正要去找你,就看你被他们从营帐中带出来!他们带你来这干嘛?”
“救一个人!”
穆时桉紧张道,“看来这个人是关键!记住那人的模样没有?”
“我在他身上种了个蛊,只要想找就能找到他!”
穆时桉竖着大拇指赞道,“大小姐睿智!不过那个山洞是干嘛的?等他们守备不严的时候,还是得进去看看。”
“不用去了!”秦舒言懒洋洋问,“你听说过断剑张吗?”
穆时桉摇了摇头。
秦舒言想了想,对于他这个人尚且敌友不辨,还是藏着掖着点为好,言简意赅道,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那是你们云秦秘密铸造兵器的地方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别问,问就是我这人睿智!”
这人不禁夸,夸她两句还端上了!
穆时桉白了她一眼,“那下一步你要怎么做?”
“当然是趁天还没亮,赶紧回去睡一会儿!”秦舒言理直气壮道,“你们云秦的兵器库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“别呀!你怎么撒手不查了呢?”穆时桉想要弄明白情况,还要依靠她的江湖势力,“这万一跟天元门的人有关呢!这样你顺藤摸瓜,不就能查到朝中是谁跟江湖勾结嘛!”
秦舒言知道他在胡扯,话里半明不明的敲打他道,“天元门的人潜伏在你哥的军营里,明摆着是要对付你们穆家,那就绝不可能是你表哥三皇子的人!五、六两位皇子在众多皇子中年纪仅次于三皇子,这天元门说不定就是同他们合作!再说这山上的事,刘之尧这般亲力亲为,皇上又没在朝堂上说起,很有可能这是云秦的秘密,既然如此,天元门又怎么会害自己人呢?难道他们就因为死了三个人,当即反目了?”
穆时桉对她说的这些心如明镜,眼瞅着秦舒言也不好糊弄,直言问,“那你说这事是谁干的?”
“这可不好说!目前我们手上没什么线索!但按立场看,怀疑的方向不是三皇子就是南越朝廷的密探。”秦舒言疲惫的捶着脖子,“如果是南越密探的话,那你们可得好好检讨检讨了!这么隐蔽的地方,前面不远就是都城,发生这样的事,岂不是让人肆无忌惮的骑在头上欺负嘛!”
穆时桉眸光黯然道,“看来正常人都会这般猜忌!”
“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嘛!”秦舒言顿了顿,皱着眉问,“你这话里指的是谁啊?”
穆时桉轻叹了一声,“是皇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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