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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抱歉我扯远了,你们希望我谈谈杀人动机,希望我谈谈朱瑶的事,可是我必须把张友秦的事解释清楚。

  看见朱瑶脚上的伤,我第一时间就想去报警,但我还没来得及跟张友秦说,四爷和几个村民就找了过来,论辈分,这几个人我都该叫爷爷或者大伯。他们很热情地问我怎么还不赶车,错过一班就要得下午啦,返校就太晚了。在那个时刻,我没有办法和她说太多的话,我只好一边答应着四爷他们,一边向张友秦使眼色。我希望她能理解我的意思,她默然不语地跟着四爷他们走了,我正着急时,却见她突然回头来,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

  我突然觉得,她是懂我的。在那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她选择相信我,这件事本身就让我觉得肩负重任。我这一辈子从没有过这种神圣的感觉,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重大意义的。

  隔了一周,我又回家过周末,理由是把借图书馆的书掉在了家中。我上大学以来,有时周末会回家,所有不会有人觉得特别奇怪。我和张友tຊ秦再次在四爷家院后的那条河边相遇,她看起来似乎精神好了很多,远远地隔着河向我挥手。河水快要干涸了,我踏着河面的石头轻松过了河,张友秦看着一步步走近,那看着我的眼睛里头一次闪现出喜悦的光芒来。

  我前边说过,张友秦和朱瑶相比显得很不起眼,她长得平平无奇,皮肤倒是很白嫩,头发有点儿黄,个头矮,而且身材瘦小,大概只能到我胸口为止,我估摸着她最多也就八十多斤。她轻声地问我,哥哥,能带我走吗?我迟疑了。

  那是2007年没有手机的年代,她家里甚至都没有固定电话,不知道该如何联系父母家人。她告诉我她家的地址,南苑市某化工厂的家属区。她求我帮忙,我当时想过要报警,可是她公公(我四爷)就是村主任,我怀疑我报了警,警察来找人时,四爷早就接到风声,将她藏起来了。到时候别说警察根本找不到人,连我想要再找到她都困难。

  我把她说的地址记在了心里,回到学校在电脑机房里查了一番,没找到她说的那家工厂。我怀疑她记错了厂名,可是她又想不起来正确的名字。这下子我们俩都为难了。我再一次萌发了干脆还是报警的想法,安抚她一定表现的听话一点,稳住我四爷他们。但就在那次回校的路上,我被两个人拦截了。

  他们知道我的学校,在半路上等着我。我急匆匆地下了中巴车,穿过马路转角时被他们用黑麻袋套住了头,推倒在地上。灯光昏暗,我看不清他们是谁。我当时想大呼救命,被一棍子敲在后腰上,痛得差点晕厥。随后肩上背上,大腿上挨了大概十几下,我痛得躺在地上装死,他们大概也害怕了,匆匆逃走了。

  他们没有说话,但我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的。我猜测他们就是我们苗家村的人,甚至就是四爷叫的人。

  我当天晚上就到派出所报了案,可是因为说不出具体细节,加之伤势不算严重,案子最后不了了之,没下文了。

  这次的报案也让我对警察失去了信心。以前同学告诉我,丢了自行车和钱包去报警根本没有用,若非杀人放火的大案,他们都懒得管。可我遇到的是袭击这样的恶性事件,他们依然满不在乎,事后甚至连一句过问都没有,仿佛这件事压根不存在。

  那么张友秦被绑架的事,他们会管吗?我坚信她被绑架,可是如果村里人都可以作证,她是和同学一起来玩的,没有人限制她的人身自由,那我该如何解释。

  那段时间学校给我们播放了一部电影,讲述的是一名律师因为帮助受害者调查案件真相,反被人诬陷的故事。虽然最后真相大白,但主角出狱时已经年过五旬,重病缠身,受害者小男孩也在他出狱前半年死了。电影或许是在赞扬“邪恶终将被战胜”,但我看后却全身发抖,不寒而栗。

  我必须要想个稳妥的办法,既能帮助受害者,也要稳妥的保护好自己。

  暑假我在家呆了一个多月,只远远地见过张友秦两面。当时她的身边都有人,要么是丈夫苗岸,要么是弟弟苗俊。很奇怪,我从未见过朱瑶来找过她,仿佛她们从不认识。

  那个时候我天真地以为,朱瑶也被苗俊一家人控制了,她看起来比张友秦要聪明很多,或许是与苗俊虚与委蛇,寻找逃跑的机会。于是我改变了一下行动方针,打算先和相当自由的朱瑶混熟一点。但我得承认这是我干过最后悔的一件事,因为我给她造成了一种误会,以为我很喜欢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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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有一天我刚给地里庄稼浇完水,远远地看见有个女孩站在路边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。她当时穿着白色荷叶边衬衫,我误以为是张友秦,忙放下手里的桶朝她走过去,刚走了几步就发现张友秦没有这么高,这是朱瑶。这时我很尴尬,只得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朝她笑着打招呼。朱瑶似乎很高兴,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着闲话。我忍不住问她,一年多了她们怎么没回家去看看。朱瑶笑着回我说,不愿意回家,这里就挺好。

  我非常意外,以为她是信不过我,不敢和我说真话。但很快我就发现,是我太天真了。朱瑶确实不想回家,她的母亲和继父根本就不爱她,她的那个家在她眼中就像地狱一般。她羡慕一楼邻居家小女孩张友秦是个独生女,一家人虽然生活简朴却其乐融融。她越是羡慕,就越是嫉恨,都是女孩子,年纪也差不多,凭什么过着天壤之别的生活?

  她在说这话时语笑嫣然,一点都没注意到这副面孔在我心里是多么邪恶扭曲。我不敢相信她这么小的年纪,就有这么可怕的心思。在她看来,她得不到的东西,别人也不该有。既然怎么努力都得不到,那就一起毁灭的好。

  张友秦的朋友很少,朱瑶很容易就获得了她的信任,两个女孩从上小学时就结伴同行,张家父母很信任她。去年(07年)张友秦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她们那里的重点高中,张家父母特别高兴,想让女儿过一个自由快乐的暑假,听说他们几个同学要结伴去旅行,虽然很担心,但最终还是同意了。他们做梦都想不到,眼前这个邻家漂亮女孩子策划这起绑架案有多少年。

  我沉住气,装作对朱瑶特别感兴趣的模样和她聊天,之后几天还陪她一起登山玩。她和我熟悉了之后,又告诉我一个大秘密。她其实是苗俊的女朋友,苗俊给他介绍了一个叔叔,一个阿姨,两个人出手阔绰,经常请他们两人吃饭,尤其是肯德基的鸡腿堡。有一天她尝试着说自己想打零工赚钱买条水晶项链,那个姓柳的阿姨不以为然地笑着说,女孩子就应该学着好好打扮自己,一条项链有什么难的,第二天就带着她买了一条。

  后来,苗俊提出如果能给自己大哥找个媳妇,就给她一笔钱,够她半年生活费,她立即就动了心,毫不犹豫地推荐了自己的“好朋友”张友秦。

  那时我们坐在山顶上吹风,我看着她面露微笑的模样恨不得掐死她。可是我不能,因为弄死她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。我当时急切地想知道那两个人贩子到底是谁,我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地死在他们手里。

  就这样匆匆又过去了多半年,我想从朱瑶嘴里套话的目的被她察觉了,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表示想和苗俊分手,和我在一起,她说我知道的太多,要不是她在苗俊他们几个人面前替我说好话,八成他们就先收拾我了。我后来见到了这两个人,男人叫苗野临,就是四爷苗叔同的侄子。至于那个女人,我不知道她是谁,此前从没见过。

  我认识苗野临,但不熟悉,几乎没有说过话。他很少在村里待,听说这些年在市里打工赚了不少钱,还买了房子。我没想过他们居然搞拐卖人口这种买卖,当时确实很害怕,不敢直接得罪他们。

  或许是我表现的很好,苗野临对我还算客气,但同时也告诫我,好好读书莫管闲事。

  08年春节时我惊讶地发现四爷抱着个小婴儿待客,说是孙子出生了。我爸爸跟我说,苗家喜得贵子,摆宴席就摆了三天,非常热闹。我觉得很奇怪,因为朱瑶对张友秦的感情很复杂,总喜欢跟我聊她的事,但这半年间根本没听说张友秦怀孕。

  有一天朱瑶又偷偷约我见面,我笑着问她,朋友都有孩子了,羡慕吗。她说只要我愿意跟她结婚,我们也能生好几个孩子。我又问她,那是张友秦亲生的吗,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,很心虚地瞅我,然后让我不要在外边说。

  那一刻我明白了,这个婴儿也是他们拐卖来的,看模样应该刚出生没几个月。

  我打心眼里痛恨他们,这样的人如果还活在世界上,会祸害多少个家庭,多少条生命?我看着那婴儿一天天长大,想着他的父母会多么痛苦;我又想到张友秦和她的父母,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。

  那年我几次想要找苗俊质问,可他总是躲着我,暑假时我总算遇到了他。他承认婴儿就是从路边商店拐来的,为此自己从苗野临那里赚了一大笔辛苦钱。我气得和他扭打在一起,结果我们两败俱伤。我受了重伤,侥幸恢复。他比我倒霉,送进医院两天后不治身亡了。

  我知道苗俊死后,苗野临他们也不会饶过我,所以我想了个办法,单独约他和那个姓柳的女人见面,也将他们打死,拖到了我们村废弃多年的停尸房一楼下边埋了。其实我曾想过直接抛到海中,但很担心万一尸体被海浪冲上岸会很麻烦。

  朱瑶一开始被我蒙在鼓里,以为苗tຊ野临他们在本地的生意难做,去了外地。她这些年一直纠缠我无果,后来更是干脆嫁给我弟弟,明里暗里都在要挟我。我不知道她从何处知道我杀人的事实,她很聪明,可能隐约猜到了。尤其是今年,她步步紧逼,没办法,我只能把她解决掉。杀她很容易,只是没想到那天很不凑巧,我杀她的事被白丽发现,所以连她一起解决了。

 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,我从来不曾后悔过。

  荣浩看毕,问商玉痕道:“这个,你怎么看?”

  商玉痕缓缓摇头:“他写的这些,漏洞百出,不是事实真相。”

  “哦?你指的哪里?”

  “我觉得,关于朱瑶和张友秦的事,应该是真的,她们说的事他都记在心里。前半段写的详细,恨不得把聊天说的话都写出来,”商玉痕指着最后一张纸的倒数两段道:“可你看这里,三言两语就把杀人案带过了,太急了。我猜是因为有些事他似乎知道的不多,只能遮遮掩掩地草草写过去了事。”

  荣浩拿起纸来细看,商玉痕道:“尤其是08年8月21日他身受重伤,几乎要造成半身瘫痪,他是怎么做到隔了几天就连杀两人的?”

  “他有帮手?”

  “对,肯定有。”

  “会是谁呢?”荣浩思索道:“那段时间张友秦失踪了,据说是成功出逃了,该不会是她在暗中与苗天启合作?”

  “我一开始想的是她,但是据苗天启描述,张友秦这个姑娘长得比较瘦小,大概率下杀不了一个成年男人。她要是有这个能力,早就脱离魔爪了。”

  商玉痕站起身来,道:“荣队长,我有个想法,仅供你参考。既然苗天启一心想求死,就满足他这个心愿吧。”

  荣浩不解地看着他,继而微微地眯起眼来打量着他。

  “所以,你是想......”

  商玉痕微微一笑,点头应道:“对,就是你猜的这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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