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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皇上驾到!”

  突然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从楼下传来,苏媞月连忙跑到东边的窗子边上偷偷往外瞧了一眼,发现皇上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正往角楼方向走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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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身边跟着四个小宫女和两个太监,后面还有六个侍卫 。

  看样子,她没有其他选择了。

  苏媞月悄悄缩回头,踮着脚尖走向西边的窗户,提着裙边爬了上去。

  她伸着头又看了眼下面的情况。

  横竖都是死,倒不如选一条自己想走的路。

  她做了三个深呼吸……

  一,二,三……

  数完这三个数,没有一丝犹豫,苏媞月毅然决然朝雪堆跳下了楼……

  身体落地瞬间,只听“咯吱”一声响,紧接着是膝盖和脚底传来巨大的刺痛。

  疼。

  好疼好疼。

  那一刻,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腿到底是折了还是断了……

  苏媞月长这么大,从出生到现在为止,所有受过的疼痛加在一起,都不比上此时此刻的万分之一。

  左腿还好,可右腿脚踝那种钻心的疼蔓延至全身。

  好像骨头裂掉了。

  这种疼就像硬生生要把她骨头掰开,然后用刀把里面的骨髓掏出来一样,疼差点让苏媞月晕死过去。

  可即便如此,她都不能发出半点声音。

  苏媞月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然后忍着剧痛拖着双腿,奋力爬到墙角边,把自己藏了起来。

  幸好今日穿了一身白衣,她蜷缩在墙角,不算显眼。

  ……

  角楼的另一头,皇帝搓着双手,满脸淫笑,美滋滋的上了楼。

  他边走边念叨着:“萧爱卿说给朕准备了惊喜。”

  “朕好久没有收到过惊喜了……”

  “让朕猜一猜,会不会是那日在景心亭看见的小美人呢?”

  “没想到萧爱卿这么快就帮朕调教好了?”

  “……”

  他一路走,一路自言自语,身边的太监和宫女一个个低着头,不敢出声。

  那几个侍卫没有跟上楼,而是站在楼下的入口处把守。

  太监拿着钥匙把温房的门打开,皇帝迫不及待的推开门,大声道:“美人……朕来了……”

  “美人?”

  皇帝偏着头,往里面看了一圈,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,他甚至把花房内的所有角落都寻了一遍,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现。

  里面有的只是那些开得鲜艳的说不上名字花儿,一朵比一朵娇艳,仿佛在无声的嘲笑他。

  他转过身 ,红着眼大声质问身边的太监和宫女,拉着他们一个个 问道:“美人呢?美人在哪儿……”

  下人们通通被吓得趴在地上 ,一动也不敢动。

  他开始咆哮,使劲的抽打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,然后一脚踢翻了第一排架子,紧接着所有的架子接二连三应声倒下……

  温暖美好的花房内,充斥着花盆倒地碎裂的声音。

  还有皇帝骂骂咧咧,失望发狂的声音。

  ……

  琉宛领着小安子悄悄来到角楼的时候,天色已经暗下来了。

  当他们看见站在入口把守的侍卫就知道来晚了……

  小安子皱了皱眉,好像想到到什么似的,立马往角楼背后的小花坛跑去,果然……他们在那个雪堆旁边,发现了她。

  此时的苏媞月背靠着墙边,两条腿在雪地里被冻得僵直。她双手紧紧捂着嘴,没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。

  小安子疯了一样跑到苏媞月面前,伸着手想摸一摸她那两条腿,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。只能小声又心疼的喊了一句:“娘娘。”

  苏媞月看见他们来,依然捂着嘴不敢出声,只是眼泪突然像决堤的洪水那样,簌簌往下落,泪水滴在她手背上,手心里……

  “娘娘。”琉宛也跑过来,不知所措的跪了下来,然后伸手把苏媞月拉进了自己怀里轻轻抱着,也跟着哭了。

  她抬手轻轻拍着苏媞月的肩膀,试图让她放松下来,让她不要那么害怕。

  可楼上乱七八糟的声音还是传入了三人的耳朵里。

  皇帝从长生殿大老远跑到这里,扑了个空,以为是萧鹤野故意戏弄他,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戏弄,而且那个人的势力如今已经大到连自己都无法掌控。

  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动不了萧鹤野,他的权力和势力早已经被架空……

  他动不了萧鹤野,他也离不开萧鹤野,这才是让皇帝最无奈最愤怒的地方。

  这样想着,皇帝又气又绝望。

  他疯了一样把温房里剩下的花全都砸了。

  发泄完还不觉得解气,发狂一般宠幸了他带来的一名宫女。

  ……

  彼时,空荡荡的角楼附近,只能听见皇帝发疯似的怒吼和宫女哭泣求饶的声音。

  苏媞月他们不敢动弹更不敢轻易离开,那几个侍卫依然守在角楼一楼,他们现在能做的,只有等……等皇帝离开了。

  可是那名宫女哭的声音太刺耳,太绝望……

  皇帝时愤怒,时欢愉的声音令人恶心到反胃。

  苏媞月闭上眼,满脑子都是小宫女凄凉悲惨的叫声……

  她在琉宛怀里止不住发抖,她也在哭只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。

  小安子脱下身上厚实的棉衫,轻轻盖在苏媞月那双动不了半点的腿上,然后跪在她身边,伸出双手……小心翼翼的帮她捂住了耳朵。

  他不想让娘娘听那个声音,他知道娘娘害怕那个声音,也害怕那个人……

  不知过了多久,楼上的动静逐渐小了,之后没有了任何声音。

  一切回归于寂静。

  小安子起身顺着墙角弯着身子摸过去偷偷往远处看了一眼,发现皇帝扶着大肚腩摇摇晃晃往南阳门那个方向离开了。

  皇帝离开的时候,身边跟着三个小宫女,两个太监。

  其中一个太监身上扛着一个浑身伤痕累累,几近全裸的女子,已然没了气息。

  显然,那个小宫女被凌虐死掉了。

  这是宫里经常发生的事情。

  皇帝荒淫暴虐,死在他手上的妃嫔不计其数,更何况是个无名无份的小宫女呢?

  小安子转身小跑过去,眼里满是心疼,他低声道:“娘娘,奴才带您回去……咱们回去。”

  苏媞月眼神呆滞,她点点头,用手撑在地上,想尝试站起来,可惜只是徒劳。

  就算琉宛在身边扶着她,她依然没有办法站起来。

  两条腿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,她好像成废人了……她的腿好像废了 。

第39 章 萧掌印敢说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?

  小安子蹲在地上,转过头耐心道:“娘娘,奴才背您。”

  琉宛擦了擦眼泪,把苏媞月扶到小安子背上后,又把小安子那件棉衫盖在了她身上。

  小安子看着琉宛道:“去太医院请太医,我和娘娘在听雨楼等你们。”

  “好。”琉宛忍着泪点点头,“小安子,当心些。”

  说完往南阳门方向跑去。

  *

  夜阑阁内。

  李寻脚步匆匆,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,差点摔了。

  他弯着身子走进来,附在萧鹤野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后,只见萧鹤野手指微微动了动,然后抬眼冷扫了一眼寒舟,抽了抽嘴角。

  萧鹤野若有所思的将手中棋子落下。

  寒舟瞥了一眼李寻,一脸无辜的模样,也跟着随手落了一颗棋子在棋盘上。

  他笑了笑,轻声说:“哥,今天你可是一局都没赢。”

  他们兄弟一起下过无数盘棋,寒舟从未赢过tຊ他。

  可今天的棋局却有些意外……

  意外的让寒舟有些嫉妒。

  萧鹤野阴沉着脸,没有开口,他站起身走到屏风后面拿了件黑色氅衣披在身上,准备往外走。

  寒舟跟了几步,在他后面问:“没有陪小茉莉赏花是不是觉得很可惜?”

  萧鹤野回头冷冷睥着他,嗓音低沉,说:“可惜的不是赏花,而是错过了一出好戏。”

  这句话,暗藏深意。

  “呵呵……”

  寒舟捂着嘴笑出了声,那张邪阴柔魅的脸凑近到萧鹤野身边,得意的问了句:“哥不会怪我吧?今日确实是你技不如我。”

  萧鹤野深吸了一口气,拍了拍寒舟的肩膀,声音低沉凌厉,语气带着威胁和压制,说:“寒舟,我最后说一遍,下次进宫先通知我。”

  “还有……”萧鹤野强忍着脾气没有爆发。

  他抬手拧着寒舟的下巴,按着他的头转过身,指了指书架后的暗门,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说道:“以后,别从这道门出来。”

  他双手放开寒舟的头和下巴,轻轻一推,寒舟没有任何防备,整个人被推出去好几米远,身子撞在大理石长案上又滚落在地上,他捂着胸口咳了两口血出来。

  等他再抬头往门口方向望去时,发现萧鹤野已经不见了。

  寒舟从地上爬起来,站直了身体,望着萧鹤野消失的地方,舔了舔嘴角的鲜血,然后咽了下去,眼里有些失落。

  李寻走过来,递了块白帕子给他:“副督主。”

  寒舟接过帕子,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李寻,问:“小茉莉是不是脏了?”

  李寻低下头,没有说话。

  寒舟擦了擦嘴,然后把帕子扔在地上,他还是不甘心,又说了句:“知道我哥今天下棋为什么会输给我吗?”

  李寻摇了摇头。

  寒舟咬咬牙,漫不经心的说:“连我都知道,李公公那么聪明,又怎会不知道呢?”

  他说完这句话,哼着不着调的曲儿,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夜阑阁。

  *

  萧鹤野到的时候,太医刚走。

  苏媞月的腿受了伤,但好在不严重,花房离地面确实不算高,更何况底下还有雪堆垫着。

  右脚脚踝错位和扭伤,左脚膝盖轻微擦伤,但由于她在雪地里待的时间太久,双腿被冻伤,所以才导致她一时站不起来。

  也有可能是,当时她被吓坏了……

  萧鹤野上了听雨楼的二楼,房里除了琉宛和青芜,并无其他人。

  萧鹤野摆了摆手,屏退了两人,然后随手拉了个紫檀木椅坐在她床边,他没有主动开口说话,只是静静的盯着她看。

  幽暗深邃的眼神里蕴含了莫名的情绪,不知喜怒。

 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药草的清香,而苏媞月靠坐在床上,被子轻轻覆在腿上,看起来有些虚弱憔悴。

  她抬眼和他对视了片刻,忍不住开口问:“你满意了?萧掌印。”

  萧鹤野望着她,淡淡说:“娘娘此言何意?”

  “你还装?我问你,今日之事……是不是你做的?”

  萧鹤野摇摇头,否认道:“不是。”

  “那你为什么没来?你明明答应我,陪我一起看花的,为什么会这么巧,你失约我又被人锁在花房中?还有更巧的……皇上居然也来了……”

  她红着眼睛,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。

  苏媞月真怕,怕她没忍住会对他破口大骂。

  但此时此刻……纵然千般万般委屈也只能忍着,她还是不敢真正把萧鹤野惹怒。

  想想以后自己在宫里的日子,再想想永安城内的亲人……

  退一万步来说,即使这件事真的萧鹤野是做的,恐怕苏媞月也没那个胆量跟他撕破脸皮。

  “娘娘,奴才没来是因为确有急事。”他坦然道,“是奴才做的奴才肯定认,但此事并非奴才所为。”

  虽然他这么说了,但苏媞月还是不信,她紧紧盯着萧鹤野那双深邃的眼眸,气鼓鼓的说:

  “徐公公是你们东厂的人,那你敢说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?”

  苏媞月是知道的,整件事情是从徐公公出现开始,逐渐怪异起来的。

  他先是支走了琉宛,然后才趁机让人把苏媞月关在里面的,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,苏媞月为了自保,不惜从花房跳下楼去。

  听到这里,萧鹤野垂着头,漫不经心的旋了旋拇指上的扳指,他在想,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呢?

  徐峰确实是东厂的人,但这件事也确实不是萧鹤野做的,可……这件事也不是全然和萧鹤野没有半点关系。

  寒舟是东厂的副督主,寒舟还是他弟弟……所以无论怎么算,这件事和萧鹤野都能扯上关系。

  寒舟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惯了,萧鹤野懒得把他管的太紧。

  大多数时候,萧鹤野对寒舟那些阴险狡诈的伎俩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  可这次,寒舟的做法,显然让萧鹤野有些不爽了。

  萧鹤野自然是知道这件事若不是有寒舟的命令,徐峰万万不敢这般针对苏媞月的。

  萧鹤野想了一会儿,才拖着不紧不慢的腔调,悠悠说道:

  “娘娘,徐峰只是一条养不熟的狗,您若是心里有气,奴才让人宰了他便是。”

  苏媞月瞪了他一眼,说:“还有呢?”

  很显然,萧鹤野并没有回答她的另一个问题。“萧掌印敢说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?”

  她认认真真的又问了一遍。

  萧鹤野抬眸若有所思的望着她,旋着扳指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,他手上的骨节隐约可见,手指微微弯曲,指间间隔匀称,这双手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内敛矜贵的气息。

  和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一样,优雅又冷清。

  沉默,片刻的沉默之后,苏媞月心中早已有了答案。

  她别过头,不去看他。

  心中有委屈也有怒火,但她不敢发作,只能一直忍一直忍。

  苏媞月怕极了萧鹤野,却又恨极了他。

  怕他发起疯来,苏家从此再无安宁,恨他权势太大,自己又太过弱小,根本无力与之抗衡。

  哪怕被他这般欺负戏弄,也只能咬牙忍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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